第47章

符離逐漸抽筋剝骨的異變,他逐漸後退,離開奔湧的獸群,轉身要往深林中退去。

“符離!”水時大喊一聲,他的聲音被滔滔翻騰的冰河激流吞噬,被狂湧的獸鳴淹沒。但符離卻猛的頓住,喘著粗氣,四肢著地的回顧向自己奔來的雌獸。

茫茫蒼穹中,日月各分兩頭,共懸於山巔。符離背後是暮氣沉沉的渾濁落日,而水時身後卻映著皎皎滿盈的月輪。在符離眼中,向“生”奔騰的群獸皆是背景,唯有逆著風、迎著日暮,毫無猶豫向自己奔來的水時,是人間裏的唯一顏色。

他小小的一只,卻仿佛從巨大的月輪中脫身而出,來馴服與撫慰這只迷走人間的遺族血脈。

水時勇敢的越過溝溪,飛撲到了那只已經具備野獸特征的“獸人”懷中。符離不敢摟緊伴侶,深怕自己尖利的爪抓傷了他。

水時卻雙臂掛在符離的脖頸間,擡頭親了好幾口這人的嘴唇,見符離還不抱住自己,就從堅實寬厚的胸膛滑落下來,雙腳站在地上。

但依舊緊緊摟著符離的腰,水時心驚膽戰的感受著愛人身軀中筋骨“噼啪”作響的聲音。

“符離,深呼吸,平心靜氣。來!像我這樣做!”

水時仰頭望著眼前半人半獸的符離,符離也看著水時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跟隨他的呼吸節奏,逐漸的,兩人的胸膛起伏頻率漸漸趨於同步。

駭人的野獸抻動的脖頸與筋骨,四肢漸漸恢復人樣,他終於能抱住自己的伴侶,抱住自己的月亮。

獸群借助攔河巨木的支撐,已經渡過了大半,它們仰頭長鳴,重整族群的隊伍,將濕漉漉且體力不支的幾只零星幼崽護在中間,便各自朝屬地奔去。

春天已至,它們要做好預判,在水草最豐美的時節,誕育新生,延續血脈。

符離帶著水時回到了狼巢,他伏在雌獸懷中,在熟悉味道的包裹下,抵禦著血脈筋骨中的兇殘獸性。

野蠻且獨行的兇獸將最脆弱與狼狽的時刻,展現在伴侶眼前,他此刻,是被人保護著的。

水時抱著不斷變異又恢復的符離,熬了一宿,他將背脊對著洞外滲進來的月光,用肉身做阻隔,好好將符離護在了懷裏。

兩人艱辛又溫存的煎熬並沒有持續太久,在高處的狼穴中緩緩的落下帷幕,狼群甚至都不得而知,依舊在狼王的帶領下出巡又回歸。

只是隨著天氣漸暖,茫茫的雪原變了樣子,春季轉瞬而逝,在地下炎熱的巖漿作用下,東山中仿佛直接入夏。在滿山的綠意勃發中,狼群中其他成員倒是也減少了出巢,它們開始準備迎接新的生命。而去年的白狼幼崽也已經成了一堆淘氣的搗蛋少年,它們可以組隊逐漸去探索山梁外的世界。

小白狼在一眾幼狼中很有威信,每日都帶著一堆調皮的小東西,跟在水時左右。不能幫忙,甚至還要偷食搗亂。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它們搞砸了符離春意勃發的中午,惹怒了成年極晚、至今還沒有繁育過後代的狼神遺族。於是便在水時渾身酥軟,又洶湧如潮的時刻,被霸道當權者一手一個,利落的集體扔下山梁,骨碌碌連滾帶爬的滾到草原上。

可它們本著在哪跌倒,就在哪玩一會兒的理念,“正式”入駐草原。

小狼對一切事物都新奇!或是飛到鼻間的彩色蝴蝶,或是幾只在洞穴裏縮頭縮腦的鼴鼠,或是一頭在陽光中散步的小野豬,抑或,是一群在溫暖中蘇醒,忙碌於采蜜的蜂群。

等所以,等水時終於能離開氣味旖旎的狼巢,軟著腿,漲著小腹,出來喝口水,喘口氣時。就見一排小家夥,垂頭喪氣的被幾只巡邏的白狼叼回來擱在地上,還順便被哈著氣踹了兩腳。

水時再仔細一看,頓時用啞著的嗓子笑的不行。

它們一個個腫臉的腫臉,腫腳的腫腳。小白狼尤為淒慘,小嘴因為進蜂巢偷蜜的關系,被蟄的很慘,腫的水當當,甚至連眼皮也睜不開!

看到了水時,還兀自掙紮,不好意西的把嘴往懷裏藏,可是太腫了,根本遮不住……

水時在好笑之余,還是有些心疼的,便拿出在祖地帶回來的萎後藤根,砸碎成那種清甜的草藥,敷在幾只淘氣包的身上。

小白狼一看還有這好事,抹完了腫成山竹的小腳,便眯著眼睛將小腫嘴兒懟到水時臉上,挨挨蹭蹭的插隊撒嬌,小胡須一抖一抖的,瘙的水時癢癢。

符離此刻還在巢穴中喘著粗氣克制的等著呢,卻見自己的雌獸出了窩半天沒回來。於是他光著膀子就出了洞口,看見水時又被圍在那一堆小東西中間,無奈的站在原地直磨牙。

春季狂放而熱情。水時承受不住,說什麽也逃離出來。他拿出一袋種子,在溫泉前方的林中的平闊土地上,費力開墾出一塊塊土地,要用以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