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寂寂的山谷間,星宇低垂,雲遮暗月,群狼徘徊而兇悍的固守山梁。

狼王身邊,符離魁梧的身軀無聲息的伏在地上,肩背上狠嵌著一根粗箭,時間太久,傷口的血已經幹了,但依然微微泛著青紫,明顯有毒。

水時僵在原地,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甚至覺得這只是一場荒誕的夢,哪來的箭!誰能傷的了這只如此強悍的野獸!

而等他夢醒,依舊在人間的土屋中。他們兩個人也依舊相距千裏,但卻各自安好。

狼王走上前,輕扯著水時,將人愣愣的帶到符離身邊,水時撲通的跪坐在地,雙手顫抖的探向符離,那副身軀脊背筋肉的起伏與觸感如舊,只是往日的灼熱卻變的冰涼。

“符,符離。符離!”喊了好幾句,若是往常,那人會用暗金的眸子幽幽的望著自己,但此刻無聲。

水時慌了,心中哽的厲害,但環顧四周,除了荒山野林,便是一群焦躁的白狼。它們長於戰鬥與廝殺,但又怎麽會醫治呢!狼王肚子都被野牛挑開了,尚且是自己幫忙縫的。

一想到這,他眼中卻有了光,狼王那樣瀕死,眼下都能完好痊愈,何況那樣厲害的符離!

隨即,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他擡手蹭了蹭臉上不知不覺留下的眼淚,去探看傷口。

箭入極深,且露在外邊的箭身還泛著紫、上下勾連倒刺!水時倒吸一口氣,到底是誰侵入了東山?用這樣陰毒的武器傷人!

可眼前毒箭必須拔!且還要擠出毒血。水時扯下自己的毛披肩,纏在布滿倒刺的箭身上,深呼吸了好幾次,鼓足了勇氣,握緊粗箭,閉著眼狠狠用力。

只是箭身上的倒鉤撕扯著符離的肌肉,極堅固難拔,他這樣一個小哥兒的力氣太小了。水時正咬著牙使力。這時,卻從狼群踱步出一只高大的老狼,白狼們自動讓路,狼王也退到一邊。

她的雙目已經有些渾濁,但依舊悲傷又慈愛的望著符離。她站了一會兒,曉得了那只雌獸的意圖,也明白了他的無力,所以,她俯身湊上前。

水時只覺得一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自己手邊,睜眼一看,一只老狼低頭湊到了箭身旁。水時忙道,“這箭有毒,快離遠些!”

老狼沒動,只是擡眼看著自己,水時一怔,那是一雙人一樣的眼睛,裏邊有智慧、有情感、有星河沉落、有滄海桑田。

她舔了舔水時冰涼的小手,水時下意識的松開了箭,卻見老狼側頭咬在裹箭身的獸皮上,她氣勢一變,眼神淩厲,前腿微微抓地,狠狠咬著箭一擺頭,箭身連著符離的皮肉,霍然被拽扯出來。

水時不再管其他,立刻撲到符離的背上,死命的從傷口處往外擠血,由於倒刺將筋肉勾連出來,那創面既深又寬,就算他自己舍命去吸毒血,小嘴都蓋不住傷口的一半!於是只能按壓著往外擠血。

傷口淅淅瀝瀝的出了好些紫黑的汙血,水時又拖拽符離往狼穴的溫泉中去,要洗一洗傷口。那處泉不斷從地底冒出,又漸漸流走,是一處活水,且狼群也很少飲用,所以水時才放心去洗毒。

只是符離的塊頭太大,他那小身板根本拖不動!這回狼王見母親之前的行動也學到了,當即幫忙一起拽人。它很相信水時的辦法,因為自己就是個例子,兄長的這只雌獸很有些不同。

背部的傷口被洗凈,因為流血過多,那一塊肌理慘白。符離任人擺弄,絲毫沒有要醒來的征兆,水時擔心是時間太久,毒氣循環到了血液裏,那就不是從傷口那能處理的了!

於是坐在泉邊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要帶這人下山。

只有人類會研制各種毒藥以達到私欲,也只有人類有醫術聖手,能解人命於倒懸。

既矛盾,又復雜。

水時連拖帶抱,將將咬著牙把符離背到山梁處,便沒了力氣,驚懼過後他手腳都發軟,是強撐著一口氣要帶走符離,才能堅持!眼下只有下山,符離才有一線生機!

最強壯的白狼能夠勉強快速帶一個水時越過山嶺,來到東山。但卻絕對帶不走一個昏迷的符離,他的體格太大,渾身都是結實的筋骨,又在昏迷中無力攀住狼背,沒有著力點。

無奈,水時只得將洞穴中的獸皮墊在符離身下,自己用其余的皮子系成繩子,聯結符離與自己,他攥著拳使力,牙齦都咬出血,身上挎著皮繩,艱難的拖曳著身後的人。

狼群也來幫忙,叼著符離身下的硬皮子,一起往前使力。終於,它們摸黑的過了草地,走到林中。

只是速度太慢了,不知道呼吸微弱的這人,能不能堅持到山下。並且拖曳著,也無法越過山嶺。

水時心中無力的難過,痛苦的煎熬。符離能救自己,但自己救不了符離。挎著皮繩的頸背早就磨破了皮,腫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