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亂世16

三年後,方暇走在佑安的街頭。

他早都沒穿那身cos服了,雖然也確實像系統說的不會臟,但是連續三年穿同一件衣服總叫人感覺怪怪的。

別說三年,就是他剛來的那會兒條件所限、一連穿了三個月,就已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後來打下了西和進了城之後,他第一時間就好好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後者是傲天讓人送來的。

這裏就不得不說一下傲天的厲害了,連他這麽一個小人物的小細節都記得住,換了個普通士卒來還不得感激涕零、為之效死。方暇倒是沒有到那麽誇張的地步,但是不可否認,他也覺得很窩心——是那種如果傲天是他的領導、就算對家付雙倍的工資讓他跳槽,他都得考慮一下。

撇開好領導的事不談,這麽多年下來,方暇也基本適應了這個時代的生活,就是這會兒走在街頭上也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兩年前,那位在玉京的周帝終於被犯上作亂的臣子所殺,這位前半生意氣風發,後半生醉生夢死的皇帝最後在他所修建的豪奢宮殿中被前一日還在殿下跪著的臣子生生縊死。諸位皇子府邸也皆遭屠戮,最後留下的是一位不到十歲的皇子,不占長不占嫡也並非備受寵愛幺子,若說有什麽特別的、便是天生癡愚,他被留下的原因可謂是十分明白了。果然,這位傀儡小皇帝成為這天下名義上最尊貴的人之後、只堪堪過了不到三個月,便留下一道禪位詔書,也被灌下一杯毒酒,隨著他的父兄而去。

倘若落在史書上,這個還在漂泊亂世中艱難支撐的大周朝廷,從那一年後,就要被正式稱作“前朝”了。

再之後,還在端著各地豪傑紛紛稱王的稱王、稱帝的稱帝,在這個年份以皇帝年號稱之的時代,那一年可能同時有十幾個稱呼方式。

但是在這種大大小小各地的皇帝都可以批發賣的時候,衛塵起卻沒有立刻稱帝。

方暇其實有點奇怪,雖然說“高築墻,廣積糧,緩稱王”,但是都到了這種圖窮匕見的時候,也差不多該有所表示了。當然他這麽想,主要是在原著劇情裏衛塵起也是這時候正式立朝、自立為帝的。

而現在,按照廣而告之的說法“衛家曾為周臣,如今天子屍骨未寒、大仇未復,怎敢另立”。

當然這種話也就意思意思聽聽就行,信了才是傻子。

不過方暇後來發現,其實還真的有“傻子”的,那一群來投奔的周帝舊部看得他目瞪口呆。

只是再後來他漸漸意識到,那裏面確實是有“忠心耿耿”的,但是更多的只是趁機找個新靠山。

畢竟這些舊日大周將領手下的士卒們原本都是替前朝效力,並非他們自己的直系,若是趁機自立,先不說如今的局勢早就沒了什麽新勢力的發展余地,就是這些部下願不願意追隨他們還兩說。比起手底下的士卒一哄而散、成為一個毫無勢力的孤家寡人,當然帶領這些但是還可以聚攏起的部下投效新靠山更合算,以這些部眾為籌碼,就算沒有高官厚祿,但是起碼的富貴還能保得住的。

得知一切以後的方暇:“……”

以為別人是傻子的他才是真的傻子。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個個人精他玩不過,但是方暇這回也算是領教了什麽叫“別仗著時代進步和別人玩心眼兒”。和人類幾千幾萬年的進化史比起來,工業社會的發展還遠沒有到引起人類大腦進化變革的地步,和他們玩兒被玩死的只能是他自己。也因此方暇雖然不太清楚衛塵起為什麽和劇情裏面不一樣、沒有急著稱帝,但是他覺得以自己的政治軍事素養,這裏面實在沒有什麽他可以置喙的余地。

但不管再怎麽拖著,等到這次回來,也差不多該是時候了。

幾天前,前線已經傳來捷報,陽涉城破、徐朱粲被俘。

如今大江以北的勢力盡皆被蕩平,只等著揮師南下,怎麽說都到了確立正統的時候了。

就是方暇納悶:這裏面有他什麽事兒啊?

他這麽一個安安心心搞農業的農部的郎中,怎麽看都跟他沒什麽關系。

雖然衛塵起沒有正式稱帝,但是作為大本營的佑安裏面已經形成了一個成熟的小朝廷,裏面官制基本沿襲前朝。

方暇這個農部郎中相當於部門最高領導。

當然不像是“農業部部長”那麽牛逼,朝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方暇所在的農部只是工部的一個屬部而已。他這職務當然不算小了——是方暇上輩子一個普普通通小老百姓怎麽想都想不到的——但是放在遍地都是大官、隨便砸出一家都是一品大員的佑安城中,一個“郎中”實在不怎麽夠看。

不過對方暇本人來說,這已經足夠了,他不是個愛管事的人,就算上輩子做的也多是技術性工作,而這會兒雖然方向轉折得有點兒大,但是也說得上是同為技術人員了,從軟件轉到了農學,後者大概是從來都目標明確、一心搞錢的方暇這輩子沒想過會選擇的專業,而他這種又是外行、又充滿著弄虛作假的“專業”恐怕要把真正的專業人員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