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季節瘟疫

瘟疫對應人,程序對應機器,二者是完全不重合的概念。

自然只能取其一。

這不僅是選擇夜息的定義,也動搖到了我的認知。

我既確定那些墮魔者是人,也清楚自己是機器。

看來,只能對屍體進行進一步化驗才能得出結論。

可文字蔓延的速度並不等人,絳紫色愈來愈深,名為夜息的程序像病毒一般迅速增殖,大腦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荊年托著我臉頰的手具備極大的吸引力,想一口咬下去,止住心中甚囂塵上的渴求。

但最終只有舌尖堪堪碰到手腕,隔靴搔癢,留在味蕾上的那點春泥,迫切需要播種。

荊年垂眸看著我,眼裏情緒晦暗不明,他強硬地用拇指與食指卡住我的唇角,虎口上未結痂的傷口再次裂開,血液像糜爛的花瓣凋零落下。我如獲解藥,還來不及汲取,舌尖就被他指腹狠狠摁住。

於是,血液直接灌進喉管,我猝不及防地嗆咳,虹膜上呈現出大片紅色,被迫回憶起墮魔者們互相撕咬的畫面,頓時一陣反胃,想將血液嘔出來,可程序“夜息”卻逼著我咽下。我好似分裂成兩部分,一具崩壞的機器,和一個饑餓的人,二者僵持,都不願讓步。

【系統異常,即將強制關機。】

荊年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松手呵斥道:“你別不自量力了,若是僅憑意志,就能遏制夜息發作,那些人又怎麽會死?”

“不要,我不要變成生食血肉的怪物,我是機器,編碼是SWP-79的機器。”我拼命搖頭,舌頭因為被牙齒磕破,腫得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你也不準怪我忘記了事情,因為機器不可能會忘。”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何時說過這話?”

“是……是在夢裏,你讓我日日夜夜只能看著你,還撕衣服說要懲罰……”

只怪每次預知夢太逼真,才將其與現實混淆。

“荒唐,說得跟我離不開你似的,做的哪門子春夢?”荊年冷聲打斷我,夢裏曖昧的話語仿佛真是我的臆想。

“對不起,我以後盡量不做這樣的夢了。”我吃力攏起散開的衣襟,只覺體溫還在飆升。

“倒是師兄你,現在離不開我。”荊年切回正題,焦急道:“快點,把我的血喝下去。”

我仍是搖頭。

他頗為無奈,看著我身上幾近黑色的灼痕,緩和了語氣哄道:“聽話,這是為了救你,你也不想死對不對?”

此言一出,我瞬間平靜下來,心如止水。

腦海中一直糾結不休的問題有了答案。

求生是人類的本能,機器沒有。

所謂的饑餓與嗜血,也是機器故障的產物,我需要的是維修。

於是我擠出一個微笑,道:“我可能要睡一會兒,到時候能不能把我送回初始地點,夏天沒有積雪覆蓋,應該很快會有人把我帶回去修好。”

同時,我心中也湧起一股異樣感,畢竟從未有人在乎機器的存亡,更別提費盡心思搭救了。可荊年憂心忡忡的模樣不似作假,我揩起他眼角滑落的液體,問道:“為什麽又哭了?”

荊年這次沒有制止我,他低頭輕聲道:“我總是覺得,雖然你就在眼前,但我卻抓不住。”

“可以不要說那麽難懂的話嗎?我現在運算速度很慢。”看著已經超過50%的關機進度,我開始釋然。“算了我不問了,你也不要哭了。”

荊年不答,他再擡起頭時,眼中淚光已然凝結成冰,但沒有放棄喂血。

只不過換了個方式,我大腦空白,只感到有個濕熱的東西撬開了唇齒,口腔裏隨即彌漫開比之前淡得多的腥甜味。

倒是沒那麽抵觸了。

荊年也咬破自己的舌尖,生疏地試探,其實更像撩撥,上顎有些發癢,我喉頭滾動,下意識地吞咽了血水。

他也漸漸找到門路,逐漸占據主導,我渾渾噩噩承受著他的掌控,索取著他的溫存,細碎濕潤的聲響令人面紅耳赤,此情此景,甚至比夢中更香艷。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隨著荊年的血液注入體內,我的心緒和體溫逐漸趨於平穩,連灼痕都開始消失。

【程序“夜息”已終止,故障排查完畢,重啟後機體將恢復正常。】

荊年居然真的救了我,那如此說來,先知預言的夜息免疫者,並不是我,而是他……

【SWP-79開始重啟——】

再睜眼時,被正午的陽光刺得一陣眩暈,我已躺在五蘊宗的雅座上,荊年就坐在身旁,見我醒了,便遞上自己的手絹。

“擦擦汗。”

“謝謝。”

我接過手絹,看看身上嶄新完整的衣衫,不自在感更加重了。

看著荊年毫無波瀾的面孔,我輕咳一聲,問道:“渡業大會的決賽結束了?”

“嗯。”

“第一名是誰?”

荊年尚未回答,便被洊震長老喚去身邊,從後者贊賞的目光來看,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