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眠與苦藥(第2/3頁)

“你又犯傻了。”他示意我看窗外天色,此時早就過了宵禁,沒了“鵲橋”,山峰間由結界阻斷,我無法回去。

所以今晚不得不留宿這裏了。

我將窗戶合上,半途傳入細微的貓叫,我定睛看去,原來角落裏躲藏了一只受傷的幼貓,半只斷箭露出胸口。

它只有手掌大小,毛色臟亂,痛得渾身發抖,應是在山野間流浪時,被哪個粗心的弟子放箭射中了,血糊住的眼睛可憐兮兮看著我,似是在求救。

因為常去煉丹房,我隨身帶了些止血的丹藥,正想給它拔出斷箭,卻又不知從哪兒竄出一只炸了毛的大貓,站在幼貓面前,對著我呲牙咧嘴。

野貓同樣是很少出現在我工作場地的生物,相關數據缺失,我好奇道:“這是怎麽了?它明明又沒受傷。”

“它是幼貓的母親。”荊年瞟了一眼,淡淡道。

“哦,原來是怕我傷害小貓,所以在保護它。”我默默記錄:大多數雌性動物都具備的護崽天性,野貓也不例外。

荊年卻笑得古怪,語速緩慢:“你也沒說錯,不過,有時候,母貓受到過大驚嚇,會本能地為了自己的安全,殺死累贅的傷殘小貓。”

“這……不會又是你編的吧?”我將信將疑,荊年會編故事這點,我早已見識過。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母貓走到小貓面前,溫柔舔凈它的毛發,小貓停止顫抖,在安撫中平靜下來。

然而下一秒,母貓猝然咬住小貓的喉管,尖齒紮入皮肉,頓時血如泉湧,已然發不出任何聲音,即將結束它短暫而卑微的生命。

荊年沒再看,淡淡道:“故事就講到這裏吧,一會兒把死貓清理了。”

我從超出理解的震驚中回過神,拍打窗戶發出巨響,本就神經質的母貓被驚得放下小貓跑遠了。我連忙將小貓撿起,它還殘余半口氣,眼皮都動不了。

我將丹藥碾成粉末就水給它服下,才穩住氣息,又馬不停蹄給它上藥包紮。

荊年看著我忙前忙後,仍然要說風涼話:“你救它也是浪費藥材,本就是山野裏的畜牲,連母親都丟下它了,就算救回來也活不下去。”

“我把它帶回去。”

“是麽?戚師兄真是心善。”他說道。

“不,只是被設定成這樣。”

我的善行並非來自品德,也不像人類一樣有寵物的陪伴需求,只是設定了收到存活生命的求救訊號便要帶回去的程序。

“就像我對你說過的,我的工作是撿垃圾。”

活的死的,萬物都是垃圾。

荊年這次沒有取笑我的所謂設定,他面無表情去沐浴了。

我脫下外袍當臨時的窩,安頓幼貓睡下,發現血漬不慎染到了煉丹房的通行令牌上,碧玉好像變成了血玉,怪異得很。不弄幹凈的話,明天長老定會說我有辱斯文。

我這廂忙碌,他那邊水聲潺潺,二人共處一室,各懷心事,互不打擾。

這種微妙的平衡沒持續多久,由荊年打破。

他說:“幫我把換洗的衣服拿來。”

我正看著頑固的汙痕犯難,只恨自己未習得凈物的法術,佯裝沒聽見荊年的使喚。

“怎麽?演過一次少爺,就做不得伺候人的事了?”

寄人籬下,身不由己,我只得放下手裏的活,進去給他送衣物。

水霧氤氳裏,我看到荊年背上幾乎沒了鞭痕,但對應心口的位置,卻有一道極深的陳年疤痕,可以判斷為穿刺傷,位置是致命的,算算年紀,他難以活下來,

我想起方才那只中箭的幼貓,和棄它而去的母親,難道這其中,不僅僅是一個故事嗎?

荊年聽到動靜,徐徐回頭,他倚靠在浴桶裏,雙目半闔,繾綣之態同樣攝人心魄。

我腦海裏的猜想頓時煙消雲散,不禁走近,認真端詳:“你很好看。”

作為仿生人,面容是大數據分析下最符合當代審美的平均臉,雖算是賞心悅目,但攏共只有幾套模板,太過枯燥。若能采集些優質的面部數據,也許能在下個版本做出改進。

荊年聰慧,他善於利用任何東西,當然明白自己的優勢,因此只是淡淡挑眉,譏諷道:“你發什麽癡?還不出去,是要看我更衣不成?”

“哦。”

數據已采集完畢,我放下木盆離開了。

他穿好衣服走出來,狀似無意道:“考核之前,你每天晚上都可以來這裏溫書。”

“嗯?”他突然的示好讓我迷茫。

“少自作聰明了,你那點心思我能不明白?”

“你誤會了,我說你好看不是為了這個。”我有些窘迫,糾正道:“僅僅是因為你好看。”

卻像是越描越黑。

他依然是笑。“戚師兄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淺薄。”

我默默將才關好的窗戶打開了一道峰,細聲道:“散散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