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天生會說謊

喪事舉辦得簡單但完整,結尾是誦經超度亡魂。就連昏迷不醒的荊少爺,都被人換上了喪服,用輪椅推了出來,荊府這喪事,似乎辦的很有誠意。

但也可能只是心虛,畢竟荊少爺平時對下人非打即罵。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總是看不透的,中了蠍毒的人反而能坦言欲望,我慶幸自己並不是真的人。

儀式照常舉行,要取出脊骨銷毀時,因為焦肉黏連在一起,荊小姐便去後院的井邊取水了。

荊夫人看著那白森森的人骨,有些發怵,喃喃道:“也不知道這蠍毒是怎麽傳染的,我們和屍體在一起也好幾個時辰了,不會也……”

人群裏不知是誰小聲說道,“你們沒發現嗎?這些屍體都是前日裏,和少爺一起去山上打獵的仆人。”

“我記得荊年也去了,他怎麽沒事?”

“他不會是……”

秦屬玉臉色一變,走到他們面前問道,“此話當真?”

幾個家仆點頭如搗蒜,秦屬玉目光一沉,走到荊年面前,先是微微拱手,然後說:“冒犯了,此事事關我們整個門派,還請配合。”

荊年挑挑眉,沒有拒絕。

隨即,他反手握住了背上的劍柄。

我也跟上他們的邏輯,順勢扯住秦屬玉的袖子,“可是他昨天一整晚都在柴房,沒有機會去下毒。”

“如果毒是前日,甚至更早的時候下的呢?”秦屬玉努力保持語氣平和,“小道友,我不是要傷他,我只是去確認。因為骨尾蠍毒並不會傳染,萬一是妖邪作祟,你我都擔不起這個後果。”

“無妨,識酒,你讓秦仙長來驗證我是不是妖邪吧。”我的新名字第一次被叫起,是來自荊年噙著笑的嘴角。他伸手,強行將我拉至身前,手指漫不經心在我的發旋上劃著圈。

像主人在安撫躁動的寵物。

我正要抗議,他已經收斂笑意,將我推開,對著秦屬玉面無表情道:“明知道擔不起後果還要來驗證,秦道長真是——大義凜然。”

那一刻,我有種錯覺,仿佛他撕掉了假面,將底下的暗流洶湧暴露在陽光下。

秦屬玉的呼吸重了些。

薛師叔察覺到了不對勁,厲聲喝道:“秦屬玉!靜心!”

秦屬玉沒有接話,薛師叔的話讓他踟躕片刻,但眼裏的情緒還是嶄露頭角,那是恨意。

劍出鞘。

利刃即將落到荊年身上時,後院傳來荊小姐的驚呼聲。

秦屬玉的眼神清明過來,他收起劍,匆匆趕去後院。

只見水桶被打翻在地,旁邊是一只孤零零的繡花鞋,冬日的井水如沸騰般湧動,往下看去,是荊小姐因為溺水而扭曲變形的臉。

有東西在水下拖著她。

秦屬玉這次沒有猶豫地拔出了劍,刺向井底。

他的劍到底是用來救人的。

水下的東西松開鉗制,荊小姐得以浮出水面,她一邊嗆水一邊說道:“救命,救救我……”

“水下,有好多蠍子……”

我將她拖出井,皺眉看向井口,它像一只漆黑的瞳孔,與我對視。

既然蠍子在井下的話……那中毒會是因為水源嗎?如果真如此的話,除了我、辟谷的秦屬玉,還有今早才來的薛師叔,荊家大部分人都中招了。

另外兩人已經果斷下了井,我正要跟著下去,荊年卻拉住了我。

“你傻嗎?你也下去的話,誰來銷毀那些毒屍的脊骨。”

普通的焚燒無法奏效。

荊夫人也抓住我的手,“是啊仙長,你可得救救我們啊。”

我只得回來靈堂,等秦屬玉和薛師叔回來。

看著面前堆積如小山的焦屍,我犯愁了。

不知道要幾千度的高溫才能把脊骨融化,我摸摸腰間的荷包,回頭看著幾十雙期待的眼睛,長嘆一口氣。

高溫需要耗電,我的靈石終究是留不住了。

正要動手之際,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

我回頭,看到荊年將荊少爺從輪椅上踢了下來,像一塊死肉一樣癱在地上。

“狗奴才,你要做甚?”荊夫人尖叫起來,但荊年卻理也不理她,轉身就走。

“來人啊,給我拿下他!反了天了!”

然而,不等他們動手,荊年又回來了,帶著那把他每天幹活用的柴刀,家仆們被他這副兇煞樣子,竟是沒人敢上前,只是圍住他,荊老爺哆哆嗦嗦地說道,“混賬!你忘了當初是誰收留了你,給你一口飯吃的嗎?”

荊年的步子沒停下,“當然記得,老爺您稍等,我這就將謝禮奉上。”

說著,他撥開人群,徑直走向一臉怔愣的荊小姐,揪著她的頭發將她放趴。然後舉起柴刀,一刀,兩刀,像砍羊蠍子一般,將她的脊骨砍成了幾段,鮮血濺得滿地都是,她雪白的脊骨也沒有沾上半點紅。

我的程序無法告訴我此時該做什麽,但看周圍人的反應,於是便去奪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