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治療

沈承安很想找個機會和盛霜序談一談,只是他沒有機會,也一直沒做好坦誠相待的準備,這一切都需要足夠的勇氣。

當再一次身處教堂,無法控制地被舊時的回憶所包圍時,沈承安心底的恐懼不出意料地卷土重來,他也同時意識到,這或許是個坦白的好機會。

他不應當再糾結於過往,他已經擁有了愛人能力,對盛霜序的愛意足以抵禦傷痛。

懺悔室足夠安靜,足夠私密,既不會被任何人發覺,他的老師也不能中途跑掉。

沈承安就仗著盛霜序顧忌著外人不敢掙紮,將他不情不願的老師拉進了懺悔室裏。

與上一次逼迫盛霜序懺悔不同,這回想要真心懺悔的是沈承安自己。

盛霜序依舊因這狹小漆黑的空間而感到恐懼不已,只是他已不再懼怕沈承安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沈承安很聽話,他沒有在盛霜序身邊的空位坐下,而是安靜地坐在了地上,臉頰溫順地貼住了盛霜序的大腿。

為了懺悔人的私密和隱蔽,懺悔室的出入口都被漆黑的遮光布所掩蓋,外界的光線很難透進來,因此盛霜序看不清沈承安的表情。沈承安的頭輕輕壓著盛霜序的腿側,盛霜序能夠隔著一層西褲,感受沈承安頸部的脈搏震動,以及溫熱的體溫。

沈承安喜歡與他的老師肢體接觸,即便這是在他最厭惡的教堂,他也能從中獲得極大的滿足感與安全感。

“老師,我想和你說說我的事情,”沈承安在黑暗中開口,“我想向你懺悔……為我做過的所有錯事懺悔。”

沈承安高考後並沒能如普通的高中生一般享受大學前的暑假,瑪利亞最開始根本沒有讓他在中國發展的打算,一方面她確實思念自己多年未見的兒子,對他抱有母愛,但另一方面,她也想要憑借沈承安掌控家族企業。

盛霜序的那通電話為瑪利亞敲響了警鐘,他對同性的愛慕不是一個以天主教為根基的家族所能容忍的,縱然瑪利亞有過反抗家庭的經歷,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且更不想讓沈承安的性取向被覬覦他們母子的人知曉。

沈承安就因此被送去了同性戀矯正機構。

沈承安沒得選,他才剛成年,沒有經濟自主能力,又遠在異國他鄉,那時的他連英語都不會講,更別提去反抗他的母親——瑪利亞偽裝得也很好,只要沈承安聽她的話,滿足她的掌控欲,她就可以在她的兒子面前成為一個慈母。

瑪利亞甚至沒有向沈承安解釋接下來要去哪兒,沈承安就被所謂的醫生與護士捆綁起來,拖拽進病房中。

那是沈承安此生最為痛苦的經歷,乃至傷痛的邊界也隨之擴散,任何擦邊相關的事物都會引發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他不敢踏入醫院,不能聽到任何與同性戀相關的詞匯,也無法相信任何人、對任何人抱有愛意。

沈承安最初覺得自己沒病,也沒意識到這地方並不是生在文明社會的他所能認知全面的,他不肯接受“醫生”的治療,不肯吃那些叫他腦袋昏昏沉沉的藥物,因而就被強行轉移到了特殊病房裏。

“人會刻意模糊遺忘痛苦的回憶,好讓自己能夠堅持活下去,”沈承安垂下臉,鼻尖摩挲著盛霜序的大腿,說,“我都快記不清那時具體發生什麽了,就模模糊糊記個大概,只知道自己每天都過得很不好,絕望到連逃出去的信心都沒有,甚至滿腦子都是想要自殺——我現在都說不清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被重點關注以後,我無時無刻不被男護工監視,一旦不聽話,就會挨打。”

挨打其實是最輕的懲罰,沈承安性子倔,肉體上的疼痛都能忍耐下來,那些人發現不能把他打服,就又換了種“治療方法”。

沈承安不肯吃藥,就沒有飯吃,倘若還是不肯,他們就捉住他,上針管打進去,那些不知名的藥液還具有鎮定的功效,沈承安也只能在打藥後的那段時光安靜下來,藥物侵蝕他的大腦,五感也隨之鈍化,沈承安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能想,宛如靈魂出竅。

但同性戀終究不是病,哪能通過藥物就能矯正好呢?

沈承安已不記得自己被綁在電椅上經受了多少次折磨,特殊病房內沒有窗戶和燈具,也沒有任何可以穿透進入室內的光線,唯一的光芒就是投影儀的指示燈,沈承安就被關在壓抑漆黑的病房裏,全然不知時間流逝,也無法區分晝夜,眼前循環播放著男同性戀的影片。

電流隨著影片的播放,殘忍地穿透他的脊背、胸腔、大腦,隨著護工的調整電壓逐步加強,到最後沈承安失去了所有只覺,身體卻已牢牢記住了這股痛苦、與同性戀影片所掛鉤的痛苦——他們就要通過折磨肉體的手段,一步步摧殘壓垮他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