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潑天運道(第2/4頁)

大炎朝唯有正妻能贏得世人尊重,妾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連正紅嫁衣都穿不得。

郁枝試穿的是陵南府最好的繡娘花費兩月半的心血繡制成的嫁衣,顏色火紅,胸前繪魚與水,衣袖點綴銀絲雲紋,衣擺托著大朵蓮花,美不勝收。

“這不合禮制。”

驚蟄院內沒人說這話,於是說這話的只能是郁枝。

魏平奚閑坐小榻,吐出葡萄皮,唇紅齒白,一笑說不盡的風流:“給你穿你就穿,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禮制還不準女子納妾呢?

管它呢。

郁枝腿都是軟的。

她這輩子沒穿過這麽漂亮的衣衫,還是她的嫁衣,本以為沒機會再穿一身紅艷喜服,結果著實出人意料。

四小姐撿了一枚剝了殼的荔枝放入口,沒一會吐出扁圓的核。

接過翡翠遞來的錦帕,潦草擦拭唇角,她站起身,眼睛含笑:“大膽穿,天塌了反正砸不著你。”

她走過去和郁枝比肩,比劃兩道,笑得不大正經:“看你,這麽矮還操心旁的事呢?”

郁枝才感動了沒幾個呼吸,被她一句話擠兌地喉嚨一噎,扭過身幹脆不去看她。

九月十八,宜嫁娶。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停在福來客棧,郁枝蓋著蓋頭坐上花轎,心底五味陳雜。

“這是哪家在辦喜事呢?”

白虎街三號宅院,郁母溫聲問道。

四小姐今日納妾,知情之人不敢壞了主子的計劃,回道:“夫人且稍候,奴去問問。”

半盞茶後下人回來,郁母被左右婢女攙扶著走出屋門,人站在台階‘遠望’:“當初枝枝嫁人的時候,約莫也是這動靜排場了。”

“回夫人,是李家在辦婚事。”

“李家。”郁母嘟囔一聲。

她眼睛瞎,自打來了這從沒出過門,一應都有下人伺候,用不著她做什麽。

說是李家,她連李家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手撫在翠玉杖,無端地念起女兒。

“枝枝說要來,怎麽還沒忙完?”

“為人主母,總要忙些。”

郁母聞言點頭:“是這個道理。”從前柳家還沒敗時,恰逢家中事忙,阿娘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她不再多想,只盼著再過幾日女兒忙完了能來看看她。

郁枝坐在喜轎心神不寧,道路兩旁的議論聲嘈嘈雜雜地流入耳,她小臉紅了又白。

她禁不住想,她坐在轎內尚且如此,外面坐在馬背前來迎親的四小姐又是何感受?

萬人咒罵,無人賀喜,四圍盡是指指點點。

女子納妾無疑是踩著大炎朝綱常禮法而行,背地裏偷摸摸行也就罷了,敢這麽大張旗鼓納妾的,魏四小姐堪稱五百年來第一人。

魏平奚身著喜服,雅致如仙。

金烏西沉,金黃的光線照得一縷縷金線明明滅滅,馬背上仙子褪去那份奪目的文雅,有了人世間滿滿的紅塵喜慶。

凡她經過處,那些咒罵指點聲戛然而止。

魏四小姐的美是九重天宮仙人般的不可攀越,不可褻瀆,若她願意,她的美亦有刀鋒般的淩厲。

目色所及,無人置喙。

世人為四小姐的美傾倒,感嘆仙子何故自甘墮落,更為四小姐的美生出諸般難以言表的感受。

男男女女,為魏平奚心肝催折,男男女女,無一不羨慕轎子裏的女人。

四周陡然靜下來,郁枝手心捏了一把汗。

魏平奚低眸輕笑,笑容譏諷,一笑驚醒那些迷失魂魄的凡俗:“敢問諸位,要阻我去路到幾時?”

迎親的隊伍停下來,吹吹打打的聲音也停下來。

魏四小姐不滿,側眸一顧,停下來的吹打聲繼續鼓噪人間。

擋在隊伍前為首那人是景德書院的學子,一身儒袍,人模狗樣,被魏平奚輕慢看上一眼,心神波動之大,霎時眉飛色舞。

“四小姐乃當世女仙,怎麽就著了妖女的道?文某不才,願做那振聾發聵敲醒四小姐之人!四小姐想要納妾,有膽子就從文某身上踏過去,否則我等寧死也不會坐視枉顧禮法綱常一事發生!”

“不錯!四小姐回頭是岸,切莫自汙聲名!魏家百年清譽,豈可毀於一旦?”

“勸四小姐迷途知返!”

“勸四小姐迷途知返!!”

有一個人站出來,就會有更多的人聲援,知道之事,錯的事喊的人多了,也會成為対的。

來這的人固然多數不忍見仙子墮落凡塵行那汙穢之舉,亦有借此事揚名者——踩著魏四小姐的盛名,聲名鵲起,不在話下。

“所以說,你們是來鬧事的?”

魏平奚語氣清淡。

“怎能說是‘鬧事’,我等是為大義舍生忘死!”

“好一個舍生忘死。”魏平奚莞爾:“那就請諸位先死一死罷。”

她眉眼漠然:“踏過去。”

“謹遵小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