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潑天運道
“四小姐!”
郁枝歡天喜地來到她面前。
魏平奚好整以暇看去,玉白的手伸出,陽光緩緩墜落掌心,她眉微揚,郁枝福至心靈地將手遞去。
十指相握,郁枝有滿腹的話要說。
然而看清四小姐眼底縈繞的深意,她唇瓣微抿,老老實實選擇當個啞巴。
她的識趣惹得魏平奚笑意愈濃:“長進了?”
聲如玉碎,又有雨落朱瓦的綿柔輕緩,妥妥的女兒家動聽的嗓,真是久違了。
郁枝眉眼頓彎,指腹小心摩挲四小姐手背。
不言不語,癢癢的。
魏平奚多看她兩眼,哼笑:“走了。”
“等等!”
郁枝討好地輕晃她手臂,晃得四小姐心神都有短暫的恍惚。
她松開手,天仙般的面容綻開一絲縱容,視線越過郁枝落在小院內垂首低眉的一行人。
“去罷,好好告別。”
郁枝感激地沖她笑笑,轉身提著裙角走向吳嬤嬤。
活了大半輩子的吳嬤嬤見過太多美人,伺候過太多金貴的主子,那些主子裏有好人也有壞人,為了生存,什麽計謀都使得出來,什麽臟事都做得出來。
來魏家的這幾年她為魏大公子、魏二公子調.教過幾位姑娘,甚至老爺子想嘗鮮了,都得委托她多費心。
但像四小姐這般大方的主子還是頭一個。
金山銀山砸下來只為一個‘知情識趣’。
而像郁姑娘這樣純情的也是頭一個,走都要走了,還要折過身來鄭重対她道聲謝。
滿打滿算在小院住了快一個夏天,與吳嬤嬤、紅兒,還有院裏一眾婢女道別,郁枝為眾人留下一道直挺瘦削的背影。
“可以走了?”魏平奚笑問。
郁枝面頰浮現兩抹羞紅,握緊四小姐的手。
“那就走罷。”
她邁開步子。
身著刺繡長裙的美人緊隨其後,踩著一地余暉,落後她半步。
郁枝走了。
跟著四小姐走了。
小院,吳嬤嬤低聲一嘆,紅兒不解問道:“嬤嬤在嘆什麽?”
“有感而發。”
早就望不見那兩人的身影,吳嬤嬤仍然看向四小姐與郁枝離去的方向。
她有種預感,此一去,郁姑娘怕是真要飛上枝頭做鳳凰。
有四小姐為枝,郁姑娘的人生要不了多久定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在千變萬化中姑娘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心,就又未可知了。
“我還以為,四小姐忘了我呢。”
走在通往驚蟄院的鵝卵石小路,郁枝猶豫半晌說出這一句。
魏平奚握著她的手,風吹葉動,黃昏極美,她語調一如既往的多情散漫,側顏清清冷冷,如仙子臨凡:“還以為你要一直當個被鋸了嘴的葫蘆。”
“葫蘆”兩字她咬字甚有韻味,輕輕揚揚。
郁枝覷她,大著膽子道:“你言而無信。”
關在小院‘進修’幾月的美人都敢指責人“言而無信”了,魏平奚覺得有趣:“我怎麽言而無信?”
“你說過要來看我。”
“哦,忘了。”
“……”
這一刻,郁枝委屈極了。
她心心念念著四小姐能來看她,日夜不敢懈怠,多少次淚濕枕側都忍了下來,結果四小姐忘了。
把她人丟在小院,扭頭忘得幹幹凈凈,更顯得日夜不懈怠的她像個笑話。
美人眼眶倏爾轉紅,淚凝而不墜。
翡翠瑪瑙低頭不敢看,暗道小姐把人欺負哭的本事挺厲害,連她們都聽不下去了。
“這麽看我做甚?”魏四小姐惡劣而不自知:“有甚好哭的?”
確是沒什麽好哭的。
只是感到委屈。
郁枝忍淚,淚沒忍住,倒是憋得小臉通紅。
紅彤彤的,讓人想咬上一口。
小沒出息的。
魏平奚指尖輕撓她掌心,郁枝睜著一雙淚眼看她,神情像極了山林迷失的小鹿。
逗她不能逗得太狠,四小姐良心隱隱作痛:“哎呀,說錯了。本小姐怎會忘了呢?”
她歪頭看著郁枝,一臉認真:“我是去看你了,結果你睡得沉,我見了你,你沒見到我。”
不僅見了,還有幸欣賞到□□的美人。
郁枝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咬著唇不吭聲。
魏平奚緩聲道:“我真去看你了。”
美人摸出帕子拭淚,胸口堵著一口氣,不理人。
“確實去了。”
四小姐邊走邊和人咬耳朵:“你怎麽睡覺寢衣都不穿,凍著了怎生是好?”
郁枝一瞬睜大眼:“你,你……”
她恍然大悟,脖頸一片粉紅。
魏四小姐勾著她的小拇指,目不斜視:“這下信我了?”
“……”
“怎麽又成鋸嘴葫蘆了?”
郁枝羞得說不出話。
令人燥熱的夏季,終是在更羞紅燥熱裏走向落幕。
初秋,驚蟄院張燈結彩張羅起婚事。
嚴格來講只算得上納妾,然而四小姐寵愛這妾,既是寵妾,看在魏夫人的面子也得好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