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風惱人

“是要回去的……”

魏平奚困勁上頭,懶得提魏家那些陰私事:“不怕,我會護著你。”

她這話來得沒頭沒尾,不過僅僅一句“回魏家”已經足夠郁枝忐忑驚慌。

陵南府說一不二的煊赫世家,跺跺腳都得人仰馬翻的龐然大族,裏頭的錦繡繁華巍峨輝煌,實在不是她一個小民能想象的。

魏平奚抱著美人眼皮輕闔,郁枝被她摟著腰,其中一只乳兒上面搭著四小姐的纖纖玉手,她羞得手足無措。

幾次深呼吸沒壓下鼓噪的心跳,她身子僵硬,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力氣,大著膽子睜開眼,便見四小姐一臉乖巧地遁入夢鄉。

睡著了的四小姐渾如拔了牙的大貓,眉眼溫和,臉貼著她的脖頸,肌理細膩溫滑,郁枝滿腔的不安緩緩散去。

輕淺的呼吸撲在肌膚,微癢,她不敢動彈,怕擾了四小姐好夢。

四小姐有雙細長迷人的瑞鳳眼,光華內斂,笑時有真笑假笑,有春風溫煦,也有笑裏藏刀。

似笑非笑的樣子打骨子裏冒著壞,偏偏生了一副仙人般的面孔。

按照上輩子世人對她的評價,便是‘人如仙,性如鬼’。

滿肚子刁鉆古怪,看也看不透,想也想不明,天下遍地好男兒,偏愛在脂粉堆裏做多情種,惹得一幹男男女女為她尋死覓活。

她自個倒好,活著的時候不管不顧,說死就死了。

死也罷了,她人香消玉殞,為她殉情的還爭著搶著,巴望能在黃泉路上追一追這無情之人。

無情之人。

郁枝品著這四字,再去看四小姐平和精致的眉目,手臂輕擡,小心翼翼挪開四小姐搭在她左胸的妙手。

紅燭殘淚,內室燭光晃蕩,郁枝心緒不平,看看四小姐,再看看四小姐,看得耳根子又紅了。

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前世那麽多的女人為四小姐哭得死去活來。

她待人有一分好,就能抵消九分的壞。

說今夜不欺負人,真就言而有信早早睡下,不欺負歸不欺負,卻也算是一種欺負。

摟了她的腰,還……還那什麽她,更不要說前頭慵懶的命令。

破天荒的體會,郁枝想想舌尖就發麻。

既是春風,還是惱人的春風。

她無端想起這句話,覺得用在四小姐身上再恰當不過。

睡夢中的魏平奚淺聲囈語,郁枝好奇地低下頭,沒留意湊得近了,差點親著那兩片微張的唇。

“阿娘,孩兒好疼……”

疼?

哪裏疼?

郁枝不明白。

魏平奚眉峰緊鎖,似是在夢裏疼得狠了,聲音夾雜一絲顫顫的哭腔。

前後認識兩輩子,郁枝可沒見過她這般示弱的情態。

當日阿娘竹杖敲下來四小姐都坦然受之,她猜測這人被夢魘著,伸開手臂擁住她。

真抱住了,郁枝臉頰羞紅,心跳怦然。

魏平奚睡著了可不知美人待她甚好。

她正陷在前世死時的掙紮。

毒.藥發作,腸穿肚爛,疼得她求生不能,求死,卻是一時半會沒法痛痛快快地死。

她自認不是好人,可真正喪盡天良的事也沒做過。

想不通是誰要害她,竟恨到要她寸寸潰爛而亡。

太疼了。

疼到受不了,前世的她用了最後的力氣抽出匕首往脖子抹了一刀。

噩夢遲遲不散,魏四小姐身子蜷縮,呼吸急促,內衫騰起一層薄汗。

郁枝夜裏失眠,學著幼時阿娘哄她入睡的法子,溫言軟語,百般耐心地哄著四小姐。

她有一把好嗓子,哼著陵南府三歲小孩都會唱的小曲,真就哄得魏平奚從噩夢裏掙脫出來。

仿佛陰霾褪去,有光照了進來。

魏平奚自夢裏得到救贖,寬慰地松開手,蜷縮的身子慢慢舒展開。

她松了手,郁枝防不勝防被她捏.疼的地方得到解脫,一時真是怪她不是,不怪她罷,自個又委屈。

新婚夜三個大字驀地湧現心田,郁枝眼眶含淚,全是疼的。

“你好大的力氣……”

她軟乎乎地嗔了一句,魏平奚睡得安安穩穩半道音兒都聽不著。

深更半夜,郁枝不好意思伸手去揉,想想那畫面臉就發紅,生就忍著,忍著忍著那處疼楚漸消,迷迷糊糊睡下。

一夜睡到天明。

魏平奚醒得早,睜開眼斷然不是昨夜郁枝所見的口口聲聲夢裏喊阿娘的小可憐。

醒來的四小姐意態疏懶,昨夜折磨她許久,也折磨郁枝許久的夢魘這會子竟怎麽都想不起來。

她難得好眠,垂眸看向窩在她懷裏一手抓著她衣角的美人。

真美。

身段軟得像貓,臉蛋瓷白,跟新剝開殼的雞蛋一樣軟嫩。

她掐了把美人纖腰,手上沒個輕重,郁枝輕哼兩聲,撒著嬌,頭往她懷裏拱了拱。

魏四小姐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與女人同床共枕,更別說往後這就是她養在身邊的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