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正經(第2/3頁)

但江緒還是厚著臉往嚴綏身邊蹭了點,放軟了嗓子喚道:“師兄。”

“何事?”嚴綏這會倒是神情溫和,看起來心情頗好,“緒緒,你想要我做什麽?”

江緒被他的稱呼弄得心頭微頓,只覺得不太舒服,不由忍耐道:“師兄,你這樣叫,我總覺著有些奇怪。”

嚴綏只是神色自若地將案上的紙張擡起放到一邊,語氣輕輕:“師弟既然與我如此生分,怎麽還指望我——違背師命?”

他說完便重新低下頭,在春光中支著額角看書,全然不顧江緒譴責的眼神,自在得很。

總歸也不是他有求於人,哪有上趕著的道理。

江緒等了會,忍不住偷偷伸腳,踹了腳那張案幾,懸在架上的筆晃了晃,嚴綏依然是在看書,全然當他不存在。

他終於忍不住,又喚了聲:“師兄。”

“緒緒,”那人擡起頭,神情似是有些無奈,“這難道還需要師兄教你麽?”

自是不需要的,江緒糾結了會,手臂一陣陣的酸疼,終於還是囁嚅著說出口:“師兄,你就行行好,我知錯了。”

嚴綏笑得溫煦:“緒緒方才可是說了什麽?”

端得那叫一個假模假樣,非得跟江緒耗著不可。

他們分明都知道師尊都不會回來了,江緒心頭一火,索性飛快地收回手,瞪了眼他,嚷道:“嚴綏,你今日發什麽瘋!”

明明,明明往日裏都不肯跟他多說一“m”“'f”“x”“y”%攉木各沃艹次句話,更不用說是這樣的態度,幾乎是從未有過。

怕不是真的被那上古迷陣亂了心智。

他正不滿想著,卻倏地被人抓住了手腕,嚴綏的手指有些粗糙,摩挲過肌膚時帶起一陣無端的癢。

“手擺正,”嚴綏斂了笑,眉梢微微壓著,倒是正經了許多,“師尊說了,你得站一天。”

“拿著雞毛當令箭,”江緒終於忍不住瞪向他,嘴角拼命往下壓,假裝自己很兇,“分明都快一百多年沒管過我了,嚴綏,不如你去藥堂找師叔看看,可別是歷練的時候腦子出了什麽差錯。”

“不勞師弟掛心,”嚴綏聽江緒說完,才扯著他的手腕擺好,“你既然想讓師兄陪你在這耗上一天,師兄自然得奉陪。”

他語罷,又面不改色地抓著江緒的腕子正了正姿勢,才不緊不慢地收回手,說:“姿勢要端正,緒緒,若是覺得我同你生疏了才生氣,倒的確是我的錯。”

這都是哪跟哪!

江緒只是悶悶地盯著他,嘟囔道:“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雖是說這些年都沒什麽交流,但……”

但也與我無關,總歸是嚴綏自己不願意同我有太多接觸。

他這麽想著,終於擡眼跟嚴綏對視上,對方的神情不易察覺地變了點,尾音略長:“但是什麽?”

江緒莫名覺得有些冷,但還是含糊說道:“但這本就是常態,師兄總歸也是要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嚴綏只是定定地跟他對視了會,嗓音微沉:“常態。”

似是隨口復述了遍,江緒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應了聲,道:“師兄分明也是這麽認為的。”

他試探地將手往下放了點,很專注地觀察著嚴綏的神情,對方似乎是在走神,江緒絲毫沒能注意到原本好端端的書已經被嚴綏捏皺了一個角,見對方沒注意,便悄悄松懈了姿勢。

半晌後,嚴綏才像是突然回過神,視線很專注地落在江緒身上。

“是師兄的錯,”他嗓音微沉,也不知道方才想了些什麽,“但緒緒,這並不是常態。”

他隨手撫平書頁往桌上一擱,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繼而道:“明明只是大半年未見,我竟覺得你與我生疏得好似幾百年未曾見過。”

江緒愣了愣,許是嚴綏此時的表情過於失落,他心頭一軟,也放緩了語句,道:“師兄是六月初五走的,當時明明是你同我說,日後不可再如此依靠他人。”

具體是什麽事情他也記不太清了,大半年不過彈指一揮間,江緒只記得嚴綏當時的神情——很平靜,其實跟平日裏沒什麽差別,只是在自己跟著磨蹭到山門處時突然轉身,道:

“若沒記錯,師弟拜入無極宗也有三百余年了。”

彼時江緒還傻傻地點頭,語氣輕快地回他:“已經整整三百三十年,除師尊外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師兄。”

“師弟,”嚴綏語氣平緩地打斷了他,溫聲道,“你既已入了仙途,千萬記得日後不可再如此依靠他人。”

江緒呆了呆,嚴綏的語氣甚至能稱得上和煦,偏偏那雙眼很冷,像是某種告誡:

“此路坎坷,萬萬人向往之,但到最後,或許僅一人可得矣。”

三月的山門處青竹蒼翠,江緒緩慢地眨了下眼,只覺得長風吹過濤濤林海,連著嚴綏這一身水青色長衫都晃得人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