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杯子輕碰, 清脆短促“哢”的一聲。

這一處的私談含蓄低調,不起眼,“和平”而自然地發生。

關於邵予白的無理邀請, 紀岑安以啞巴應對,沉著鎮定收起手,置之枉然。

對其張揚專橫的性子已經習以為常,熟悉邵予白的為人,知曉這位那是刻意唱把戲, 引自己上鉤,設陷阱等著她往下跳。

好歹是二十多年的朋友, 幼時朝夕相處到長大,相互間早就摸清了對方的卑劣本性,心裏門兒清。

紀岑安不中計, 不被牽著鼻子遛, 任憑邵予白怎麽講,一概左耳進右耳出。

邵予白倒沒介意, 見她不搭理自己,連句回話都沒有, 也不生氣, 把香檳一飲而盡,精致立體的五官舒展開, 笑吟吟的,佯作十分滿意歡悅的模樣。

這輪敬酒完畢, 紀岑安轉至到自個兒的座位上, 放下手上的酒水, 暫且緩緩, 先歇兩口氣。

挪開目光, 邵予白繼而不慢不緊找上最近的中年女士,從容自如地換一個交流對象,仿佛方才與紀岑安的閑聊只是走過場的形式,本身並未過於在意紀岑安。

隔著兩個座位的南迦比她們平靜些,雖沒聽到具體的對話內容,可大致能猜出些許,看得出邵予白的打算。

已不是頭一回經歷類似的場景,這一招邵予白前些年使過,明晃晃招惹不止一次兩次,南迦亦見怪不怪,在外已然能平常心接受。

面對明晃晃的挑釁,沒表現出一絲可趁之機,遠比預想的要淡定許多。

中途,邵予白由南迦旁邊經過,到面前了,有心無心駐足須臾,眼睛吊著,掃視南迦一次。

嘴角是上揚的,可那份熱情的笑意不達眼底,藏著點什麽情緒,但也感受不到外漏的敵意。

南迦擡擡頭,輕聲說:“邵總有事?”

邵予白坦誠說:“沒有,只是站一會兒。”

南迦推出一條凳子,示意請坐。

大方得體,很能接受這人的出場。

但邵予白沒坐,後一刻又轉身到別處。

一如既往地不接納南迦的好意,五年前如此,五年後還是同樣的做法。

紀岑安過去,待四周無人時,溫和小聲問:“什麽時候可以走?”

南迦看著孫銘天他們,腦袋偏向另一邊打量,應道:“還早,後面再看。”

“還有事?”紀岑安問。

南迦嗯聲:“等會兒還要跟他們談談。”

紀岑安說:“和誰,還是孫銘天?”

南迦:“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

既已定下來了,那剩余的全部老總必定還得再好好商議,繼續拉鋸談條件,不能有紀岑安在場。

紀岑安沒收到消息,老早就被排除於外,她也不想摻和進去,不甚在乎他們會如何處理後續,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好。”紀岑安應道,“結束了再找我。”

南迦稍微點了下頭,說:“少喝點,別倒下去了。”

提點一句,不想照料一個醉鬼,怕出意外橫生紕漏。

紀岑安說:“知道。”

“放機靈點,自己注意些……不要壞事。”南迦雙唇翕動,舉止優雅文靜,十足的氣質淑女,但瞧著紀岑安的視線余光卻是反的,冷靜自持,比誰都清醒理智。

沒把話講得太直白,僅告誡紀岑安一番,著眼於當前,旁的細枝末節都是其次,目的性很強。

這般場合不適合敘舊,也不是紀岑安和朋友可以懷念過往的時候。南迦不關心那些有的沒的,放任她們如何,可以無視邵予白的小伎倆,但不允許今夜出岔子,一丁點錯亂都不能有。

能將紀岑安帶到這裏已是千難萬難,費了那麽多精力鋪陳,敗在這種關頭就是功虧一簣,之前的努力都會折進去,全白搭了。

那些老東西不好糊弄,再這麽下去,肯定會被發現異常。

孫銘天疑心病重,再讓他察覺到邵予白和她們有深一層的牽連,老頭兒往後絕對嚴防死守,更難對付。

自知做得不夠好,紀岑安沒吭聲。

靠近一會兒又分開,以免招來耳目。

南迦輕熟知性,習慣了這種場面,沒多久就繼續應付上前攀談的銀行老總,不再理會紀岑安。

紀岑安不多時也持續融入其中,甭管內心情願與否,行動上還是得捏著鼻子堅持,到飯局收尾為止。

等桌上被撤幹凈,墻上掛鐘最短的指針已經轉動了快三個大刻度,恍然就是十一點。

殘局是孫家的傭人收拾打掃,各位大老板酒足飯飽就轉移陣地,移到孫家二樓打轉,上去逛孫銘天的私人藏室,品鑒老頭兒花重金購置的各類古董字畫,以及一堆令人眼花繚亂的藝術品。

孫銘天就好這一口,也算是不錯的了,至少沒低俗惡心的陋習。老頭兒不談生意時就平易近人,介紹起他那部分藏品就倍有興致,精氣神都比先前充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