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屋裏很亂, 到處都是被翻找過的痕跡。

租房時紀岑安就沒帶多少行李,最近也沒添置其它物件,她的全部家當一直是隨身攜帶, 走哪兒都背包裏, 始作俑者未能在此找到想要的東西, 費心費力掘地三尺, 能找到的只有簡陋家具和破鍋爛碗, 以及晾曬在側邊陽台上的衣褲。

——這裏亦不會有那人想要的, 壓根不存在。

真要是有關於大哥他們的線索, 紀岑安早找到警察局去了,何必縮在這個犄角旮旯躲著。

至於上次楊叔給的那部分資料, 還有她自己查到的疑點,事實上也並不是確鑿的證據,什麽都算不上, 她前些天便將其銷毀了, 把內容都記在腦子裏,為的就是避免這種情況而連累無辜。

背後那位也真是夠急的,不知道是坐不住了, 怕她生事,還是想借此以示警告, 趁此明示她收斂些。

或許兩者兼有, 不矛盾。

一方面擔心紀岑安手上可能有點把柄, 但又不確定,所以冒險撬門進來, 看能否找到相關的;另一方面也是出於告誡提醒, 成心找茬, 讓不要輕舉妄動。

畢竟今晚酒樓那一場局就足以說明很多事了, 各方的立場也涇渭分明。

南迦和裴少陽兩邊的利益不同,紀岑安如今是夾在中間的那個,三者目前還沒有正面的沖突,但不排除之後不會有。

裴少陽不擔憂紀岑安能翻出太大的浪花,不相信她淪落到現在這地步還能有多大的能耐,視之如盲目爬動卻處處碰壁的,始終跳不出困局的螻蟻,對其輕蔑而高傲。否則很早前就該出手對付紀岑安了,哪能由她在眼皮子底下囂張。

可眼下有了南迦,具有壓倒性優勢的天平保不準會往回升,不論怎樣,怎麽都算是埋下了一道隨時會爆炸的隱患,不得不加以提防。

裴少陽生性多疑,誰都不相信,對南迦必然嚴防死守。

倒不是懷疑南迦和紀岑安有特殊關系,沒往那方面上靠,而是防備著南迦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用紀岑安做文章,或者紀岑安找到南迦那裏去,對他造成不利。

紀岑安往前走了幾步,行至木板床邊上,不為所動地撿起扔在床腳地上的褲子,再扶正歪倒的、再折騰兩下就即將散架的櫃子,臉上的神情自若,處變不驚。

廚房的水泥案板上,昨天整齊摞在角落裏的米面和鹽都受了牽連,沒能幸免於難。

半袋子白米灑落一地,剩下的半包面條也沒好到哪裏去,四下分散,一片狼藉。虧得瓶裝油是透明的,不然也會是這待遇,差不了多少。

對面做得真夠絕,險些把墻壁一塊兒鑿穿了找,還拿走了浴室裏的雜牌洗漱用品,將現場嚯嚯成盜賊光顧過的樣子。

大有偷錢不成,所以隨便順走些東西,不枉進來一趟。

紀岑安不聲不響收拾租房,把所有家具都復位,弄幹凈廚房,掃起地上的米面,不多時拎袋子到巷道裏扔垃圾,待折返回屋了,過後什麽都沒做,捯飭一番就躺床上休息。

勞累了一晚上,暫且歇歇。

高溫炙烤大地,上午的烈日曬得玻璃窗都發燙,路邊的綠葉都在灼熱的光下泛出隱約的油光。

晚些時候,紀岑安沒去醫院,缺一天不幫忙,留在筒子巷守著,有空就到外面打轉悠,專程到最近的商店重新購買食物。

不止買面了,順便稱幾斤米,再買些別的。

難得“奢侈大方”一回,不似原先那樣摳克自己,賺了錢都不敢花太多。

藏身之處被發現了,紀岑安一點不慌張,早有預料,至此尚且淡定應對。

既然暴露蹤跡了,馬上跑路也不明智,要走得找準時機才行。

那些人應該在暗地裏盯著,冒失行動反而自亂陣腳,跑哪兒去都甩不掉他們,再怎麽也是徒勞——當年第一次跑路開溜,紀岑安亦是這般,任由他們怎麽變著法子逼迫,她巋然不動,表面上破罐子破摔,等有機會了就連夜遁走,一溜煙人影都沒了。

越是緊要時刻,越是要冷靜面對。

三年前被一眾債主圍堵監視的情況下,紀岑安都能神不知鬼不覺脫身,眼下也沒什麽大不了。

再不濟,不還有派出所能容身,萬不得已只好報警處理了。

只不過紀岑安不願意搞得這麽麻煩,一是這團剪不斷理還亂的事端沒有可行的解決方法,找警察則頂多是過去做筆錄,白白給人家警方找事,二是鬧開了的話,屆時會有更多的人找上來要錢,登門騷擾都是輕的。

紀家的債一日還不上,便一日不會解脫。

她是紀家的親女兒,別人找不到大哥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逼她,不管她能不能還債,從法律上來看該不該承擔這份責任。

知道躲也沒用,比之往常的謹慎小心,紀岑安不再刻意隱匿行蹤,出門都不繞路了,出去回來都是走的同一條路,期間還特地朝人多的地方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