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風輕柔, 拂動地上凋零飄落的落葉,簌簌作響。

舊城區的夜晚不比熙攘的商業街,這個時間點了,周圍居民樓裏的燈已經不剩幾盞還亮著, 或白或黃的方塊稀疏分散在低矮的立方體上, 遠遠看著似是鑲嵌上去的發光按鍵。

分開了, 兩人沒立馬就拉遠距離, 而是相互對著,靜靜地平復。

不摻雜溫情的親昵過於刻意,少了伴侶間該有的感情成分在, 沒有美好和難分難舍的眷戀,反倒帶著點怪異的厭棄與矛盾,更像是在拉扯, 各自綁著同一條堅韌的細絲,在對方肉裏無情地慢慢割磨。

黑魆魆的晚上阻隔了視線的交流,誰都瞧不見另一個人臉上是否有觸動,或是別的情緒。

有什麽遏制著她們, 又困束著雙方。

仿若築起了無形的墻壁,不斷地收攏逼近,讓氣氛越來越沉重。

期間, 紀岑安轉開了目光,不願這般僵硬地和南迦幹巴巴對著。

“看著我……”南迦輕喚,挑起紀岑安的臉,不讓看向其它地方。

忽遠, 忽近。

始終挨不到一起, 隔閡橫亙在中間。

紀岑安轉了回去, 抱了南迦。

虛虛地摟住, 手臂不挨上南迦,距腰後還有一小截,沒碰到。

南迦瞧著她,不多時再湊了上去。

本是該停下的,可紀岑安放棄了,如同上次在出租屋裏那樣,容許了全部的作為。

南迦的一只手放在紀岑安肩上,搭著這人。

紀岑安仍是原樣,無論南迦怎麽做,她都受著,甚至是南迦再用掌心托起她的側臉時,她還稍偏偏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恰巧就落進了南迦的手中。

黏糊,膩歪。

有些畸形,與現在的場景不配適。

兩個人在醫院裏都是那個不相識的冷漠狀態,剛剛南迦也拿紀岑安撒氣,這會兒反而帶著點稀裏糊塗的軟和。

然而如此曖昧的舉動,分明都這麽近距離了,卻毫無愛意。

南迦用指腹在紀岑安臉頰上重重磨了磨,又變得平心靜氣了,好像方才顯露出來的些許芥蒂只是恍然間的幻覺。

南迦很快就從沉溺中抽離出來,比紀岑安更先清醒。

柔情轉瞬即逝,又變得冷冰冰的。

“江小姐對誰都這麽熱心麽,還是只對她不一樣?”南迦低語,瀲灩的美目眼波輕微流轉,斂起適才的心緒,隔著暗沉望向紀岑安,調子恢復了慣有的輕松平常,狀似不走心。

嘴角的觸感還沒消散,紀岑安松松手,不再那麽緊繃。

有的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講了也沒說服力,畢竟本身就反常,紀岑安自己都搞不明白。她猜不透南迦彼時的想法,不知道現下做這些也是出於什麽心理,對上南迦的眼睛,須臾,避重就輕說:“今晚有時間,正好就出來一趟。”

“不是普通的同事,何時走得這麽近了?”南迦說,細心地為其理順領口。

紀岑安頓了頓,辯解不了。

南迦:“江小姐人緣不錯,在哪兒都處得來,跟誰都能結交關系。”

這倒是事實。

以前的紀岑安廣結好友,圈子裏大家都認識,不管和哪邊都能搭上線。

即便有些人是沖著紀家的面子,看在大哥他們的份兒上才會做做樣子,心底裏是看她不上眼的,可她的確到處都吃得開,很受那些爛渣子朋友的歡迎追捧。

這才回城裏多久,不過是在小酒吧幹了十幾天短工,紀岑安就認識了倆朋友,還一改本性出來幫襯人家,倒是挺純粹的,一般同事哪有這份待遇。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也沒幾個能像這樣的,好心為同事照看長輩和孩子,幫忙都幫到這上面來了,怎麽看都怪特殊的。

“以前也不這樣。”南迦小聲道,記起那些日子,話裏有話。

紀岑安垂垂眼瞼,僵著,不低頭。

良久,她只說:“南迦。”

南迦嗯了聲,慢條斯理的。

“當時沒看到你,一開始沒注意。”紀岑安說。

“你也挺喜歡那個孩子的,很照顧他。”南迦說,對她的話聽而不聞,置之不理。

紀岑安張張嘴,否認不了,接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覺著她過分自欺欺人不坦誠,護阿沖母子倆的立場藏都藏不住,言語間凈是對他們的袒護。南迦嘴角微揚,說:“沒想什麽,江小姐別誤會了。”

紀岑安皺了皺眉,心生介懷。

不喜歡南迦這副模樣,接受不了,亦發覺南迦似乎在威脅什麽,有點要拿捏的傾向了。

記憶中的南迦從不這麽做,她們時常翻臉爭吵,鬧得不可收場,但南迦向來都是比紀岑安更為鎮定沉穩的。

往昔的南迦有自己的驕傲,絕對不會比較或說這些,她有時清高到令人生厭,可一貫的堅持就是不牽扯別的人進來。

當年是紀岑安愛翻舊賬,心眼兒小,執拗得不行,非得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不放,沒少為了無關緊要的人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