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後夜悠久,夏日的氣溫始終如一,過了十二點也並未下降太多,一直徘徊在29℃左右。
浮動的暑氣縈繞不散,無形彌漫在整個城市之中,筒子巷這邊入夜後更是連細密的風都吹不進來,房子裏外仿若隔絕成了兩個不相通的世界。
頹舊的墻壁將此處築為封閉的牢籠,把她們都困束在其中,沉默截斷了所有退路,讓雙方都避無可避,相互袒露出來,一時間再也無所遁形。
昏黑的環境放大了感官,雖各自看不見對方此刻的神情,可融進骨子裏的熟悉感受使得兩個人都為之恍然,有種似幻非幻的錯覺。
不真實,卻又是正在進行的切實行徑。
悶熱與汗水,還有另一方唇齒中濃重的酒味。
紀岑安都嘗了一遍,不多時嘴裏又多了一絲絲滲血的腥,以及再度傳來的舌尖痛感。
她倆壓做一處,南迦居高臨下地把控著全局,依然表現得順從而規矩,向她服軟,放棄了所有的防備和硬刺,趴在上方依偎著她,那麽溫和而柔情……但掩藏在表象之下的卻是另一面。
反向占有,狠心,馴服。
南迦未顯露出丁點愛意,亦或是對這個前任的疼惜,從頭到尾都不動容,有的只剩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恨意,與無法言明的偏執欲。
預想中的旖.旎春光並未來臨,南迦不會允許紀岑安對自己做什麽,連這人伸手碰她都容不下。
那些行為更像是變相的報復,是復刻與還予。
沒有發生關系,到不了那一步。
舊情復燃不了,完全沒那種可能性。
南迦把唇落到紀岑安左肩上,親昵地湊近,為紀岑安抹了抹汗,等到紀岑安放松下來後,再咬她,齒尖沒進細嫩的皮肉,打破所有的溫情假象。
二人間不曾溫存,更多的是發泄與“爭執”。
南迦不動容,不動情,比之當初愈發冷硬絕情。
她是恨她的,向來如此,沒變過。
即使紀岑安已經落到這個下場,失敗潦倒至只能藏在破屋子裏,可南迦仍舊如昨,不會因為紀家坍塌了,這人消失了三年就徹底放下。
紀岑安磨苛、招惹了她快兩年,手段使盡,最後直接不告而別,某天突然就一走了之了,再回來又是這個樣,好似她倆的過往不復存在,南迦怎麽可能會原諒她,哪會真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都撐起身來,南迦坐在紀岑安腿上,一只手蒙住這人的眼睛,擋掉余下的微弱光亮,讓其完全溺於黑暗中。
南迦半合著眼皮,低下去用唇挨了挨紀岑安的鬢角,接著是耳垂,低聲又喚了次她的名字。
語氣平緩,輕和,動人心弦。
紀岑安紅唇翕動,眼前看不見,只微仰起頭,揚了揚瘦削的下巴。
南迦半是認真,半是怔神,貼著她的耳朵低語,輕輕說:“走了就不該回來的——”
農歷中旬左右的月亮圓白,似水的月華披灑照在屋檐上,通過墻壁的折斷斜射在灰色的石板路上,遠處的天地交合相融,一片混沌,分不出明確的邊界。
幾個小時後,天際才漸漸泛出白色,晨光顯現,一線光亮爬上天空,再慢慢侵占到別的地方。
天亮了,又是一個尋常的清早。
街上賣早點的店鋪最先開門,不少家庭作坊天剛蒙亮就開始營業,工廠次之,但還是準時準點就開工,待到外邊全部清明了,街上又恢復了忙碌雜亂的景象。
車輛通行,行人熙攘,南來北往的都是天地間渺小的一份子。
出租房裏的進展不會對外界造成任何幹擾,兩邊互不相容,誰也不會發現這裏的動靜。
昨夜來的人很早就離開了,酒醒後決然拋下紀岑安,連片刻的遲疑都未有。
趙啟宏開車來了一趟,還是帶著一個裝新衣物的紙袋來的,到了這邊就本分敲門送東西,也不關注她們間究竟怎麽回事,絕不亂看,把紙袋交給南迦就到樓下侯著。
南迦亦不做久留,甚至不給一句解釋,什麽理由都沒說,當面換上衣服就開門出去了,整個過程中出奇地安靜沉穩,又變成了白日裏那個成熟有魅力的南總。
好似沒紀岑安這個人,床上躺著的那位無關緊要。
紀岑安亦一聲不響,全都不幹涉,不管南迦做什麽,走或是留下,甚至是見到趙啟宏出現了,也沒太大的反應。
低調的車子駛出筒子巷,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出租屋的門半掩不開的,留有一條窄窄的縫,外面的光亮經由此處泄進來,但不足以點明內裏的灰暗。
太陽升高了,灼灼烈日掛在上邊,溫度攀高幾度。
房子裏關門閉戶的,空氣不流通,這裏沒多久就比外面熱了。
紀岑安渾身汗濡地坐在床邊,只穿著一件松垮垮的背心,神態有些低沉頹喪。她一動不動,背抵著墻壁靠在那裏,一雙白細的長腿屈膝曲著,赤腳踩在被南迦丟下的華貴裙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