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飯桌上,陸谷大氣不敢出,跟紀秋月進來後,他才知道衛蘭香沒出來吃飯,而沒人動的那碗面是他的。
沈玄青吃得快,悶頭三兩下就吃完了,他放下碗先回了房。
等桌上只剩陸谷和沈雁後,他才稍稍喘過一口氣,不再那麽僵硬緊張,但終歸不敢動桌上菜,低頭只吃面喝湯,而這已經遠比他之前吃得要好了。
碗裏忽然多了一筷子豬肝,陸谷愣了下,轉頭就看到沈雁舉著筷子還沒收回手。
“這麽多呢,你吃幾口也不礙事。”沈雁一雙杏眼清透,只是因為和他不熟而顯得有幾分生疏謹慎。
陸谷同樣如此,因為過於膽小看起來有些木訥,連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沈雁不計較這些,她吃飽了,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
陸谷連忙吃幹凈自己碗裏的肉和面,他有些無措忙亂,心裏也有懊悔,怎麽吃得這麽慢,要是被沈玄青知道就遭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來得遲,別人比他早吃的事,生怕自己不勤快做事只知道吃飯惹惱了沈家人。
“我來洗。”他聲音偏低,輕輕從沈雁手裏拿過了空碗。
在陸家的時候,吃飯常常輪不到他,但洗碗一定是他洗,陸文是決計不會動手的,更別提他那個同父異母的漢子弟弟陸武,如今換了個地方,他也不敢懈怠。
今晚的菜剩了不少,受了氣的沈家人都沒多少胃口,填個肚子就飽了。
沈雁沒搶過他,再說看他臉色那麽白,人又單薄,像是說話聲音大一點都能嚇破膽,就沒敢多說話。
辦喜宴剩下的菜肉紀秋月早歸置妥當了,陸谷把剩菜放進籠屜裏,眼神落在洗完菜沒倒水的盆上,輕聲問跟進來的沈雁:“是這個盆?”
見沈雁點頭,他把空碗筷放進去,蹲下來拿了絲瓜絡就開始洗。
沈雁似乎對他很好奇,在他對面也蹲了下來。
陸谷話少膽子小,不過沈雁還是個小姑娘,也沒有壞心,剛才還給他夾肉吃,對沈雁就沒有那麽多警惕緊張。
他嘴笨,也怕說錯話,埋頭洗碗用以掩飾自己的無措。
而沈雁歪了歪頭看著眼前的新夫郎,她想陸谷是沒有陸文好看的,但眉眼也沒那麽差,就是太瘦了,看著沒幾兩肉,瘦成這樣哪有好看的人呢。
可她在想到陸文悔婚,杜荷花還罵他們,就覺得陸文也不怎麽好了,日後要是讓她碰見陸文,絕不給好臉色瞧,哪有這種人。
這時紀秋月進來了,她沒吃幾口就飽了,回房歇了一會兒,聽見外面堂屋沒動靜了,想著應是都吃完了,這才出來收拾。
見陸谷一個傷病了的人洗碗,她有心想說說沈雁,可又覺著今日實在疲乏,沈雁今日也受了驚,就收了言語。
況且她也看出陸谷的窘迫,若不幹點活恐怕連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擺,洗碗又不是什麽費力氣的大活。
她從旁邊拿了另一個木盆,舀了清水將陸谷洗好的碗放進去涮了涮。
有人幫忙,陸谷很快洗完了,剛想端著臟水出去潑掉,就被紀秋月搶了先,手上沒了活計,他站在廚房眼神一陣怔愣。
紀秋月將空盆放好,對他說:“今日都乏了,舀些水洗洗就睡吧。”
陸谷訥訥點頭,沈雁關好了院門,跟著紀秋月一同在院裏洗漱,她擦著臉轉頭見到陸谷可憐巴巴的局促模樣,指著自己的盆說:“要不你用我的?”
說完她才想起來,二哥房裏是有新人用的新木盆的,可再一想,那本該是給陸文用的。
雖然二哥說買下了陸谷,可她確實不知道陸谷在家裏究竟是個什麽身份。
“算了,你就用這個。”沈雁弄不明白這件事,圓臉蛋上透出幾分愁悶。
成親瑣事繁多,沈家全家從天不亮就起來忙活,到了下午又到安家村跟人吵架打架,說一句身心俱疲也不為過,紀秋月和沈雁草草洗完後就各自回了房。
院裏只剩陸谷一個人。
天已經黑了,沈家沒有點燈,不過天上有星星月亮,清清冷冷照亮了院子。
一碗熱湯面下肚,有打散的蛋花和油水,讓經常吃不飽的陸谷身上有了幾分暖意。
他洗了把臉,擡頭看著天上半圓的月亮,周圍實在太安靜了,讓他有種好像只剩自己一個人的孤寂感。
他木訥怔愣,望了許久的明月,最後心想,等十五月亮圓的時候去趟墳裏,不然他要是死了,就沒人給娘上墳了。
——
日上竿頭,天已然大亮了,沈家柴房裏,沈雁蹲在幹草堆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草堆裏的人的臉。
頭上纏著染血細麻布的陸谷沒醒,她有點驚,下意識伸手在鼻端探了一會兒,有輕輕的呼吸掃灑,她才放了心。
沈家其他人也都起了,沈玄青正在洗臉,就被衛蘭香叫進了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