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3/4頁)

肅柔站在那裏聽了半晌,見烏嬤嬤的勢頭被打壓下去了,也有些意興闌珊,轉頭吩咐雀藍:“顏娘沒有過冬的衣裳,把我新做的那兩套先給她送過去,等雪停了叫人過橫汾院量尺寸,盡快做出來好換洗。還有炭,她一個人能用多少,盡著她用就是了,為這種事不值當費口舌。”說完望向烏嬤嬤,心平氣和道,“我看稚娘是個本分人,恐怕她都沒有那麽多怨言,嬤嬤火氣沖天,著實是給她樹敵了。我知道你關心稚娘,唯恐她被人刻薄,這樣吧,你往後就在她跟前照應,萬一底下人哪裏虧待了她,有你在,也好及時替她主持公道。”

可這麽一來烏嬤嬤又別扭了,畢竟稚娘是妾室,讓她一個王爺乳母到她院裏伺候,自己還是有些放不下身段的。不過不願歸不願,不妨礙她為稚娘撐腰,便道:“我受隴右王爺和王妃托付,只照應郎主一人,這回是瞧顏娘懷了王爺的骨肉,才格外關照她,王妃不必忙著打發我。”

“既然受命照應官人,那麽對官人的骨肉,自然也是義不容辭。將來孩子落地,就全權托付嬤嬤吧,一客不煩二主,我看也甚好。”肅柔慢慢說完,滿帶深意地一笑,忽然發覺站在外面半天有些冷了,便不再啰嗦,轉身返回了屋裏。

一場拉扯就這樣結束了,說不清烏嬤嬤是獲勝還是慘敗,反正她後來又氣哼哼去了,雖然在上房口頭上沒占到便宜,但稚娘那裏的吃穿用度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滿足。

結綠掖著兩手嘆息:“這烏嬤嬤替西邊院兒裏搶吃搶喝,顏娘雖沒出頭,最後受益的全是她,想起來就不服。娘子做什麽要把自己新做的衣裳給她,隨意從哪個女使那裏踅摸兩件來送去就行了,憑她也配穿娘子的衣裳!”

付嬤嬤卻道:“鬧起來了,就有人往外傳,兩件衣裳不值什麽,娘子掙了賢惠大度的名聲才最要緊。”

肅柔淡然笑了笑,其實賢惠大度的名聲對她來說不重要,上回赫連頌回來說,隴右的公公身體很不好,隴右向來是內外必爭之地,人心也從來沒有沉澱,不早些回去,大局不穩固,萬一根基出了閃失,那麽他這個質子在上京便岌岌可危了。

至於稚娘……原名應當也不叫稚娘,肅柔不知道她叫什麽,只是覺得讓她充當了妾室這個角色,多少有些對不起她。赫連頌曾說起過她的來歷,以前的稚娘是暗哨也是死士,隴右有這樣的哨戶,世代為護主而生,這種人必須活過四十歲,才能卸職回家生兒育女。稚娘呢,在上京多年,有了相愛的人,如果不得準許,一對有情人就得再等二十年才能在一起。如今這樣的安排也算雙贏,雖然不能與丈夫光明正大示人,但暗中往來不是難事。

再者說,他們一家三口終會有離開上京的一日,也許多年後官家信任隴右,再也不需要扣留質子,自己也會帶著孩子往來隴右與上京之間,到那時嗣王府便不用存在了。赫連經緯娶的是關外女子,赫連頌娶的卻是上京姑娘,若十年後官家還是對隴右心存懷疑,屆時就算把嫡子送來,有張家庇佑著,總比赫連頌當年強一些。

唉,心思紛亂,這段時間考慮得太多,著實累人。今日下雪,難得這樣的機會,想了想轉身從案上取過一支筆來,蓬松的羊毫正可以用來掃雪,吩咐了蕉月一聲:“取只玉碗來。”

蕉月依言捧著白玉碗到了她跟前,問:“娘子要這個做什麽?”

肅柔說制香,“有一味香,須用頭茬梅蕊上的雪做引子,一年之中只有一次,可不能錯過好時機。”

蕉月恍然大悟,“雪中春信?”

肅柔嗯了聲,披上鬥篷便往園子裏去了。

嗣王府的花園,真是個奇特的地方,赫連頌喜歡收集奇花異草,並且這裏的風水似乎很養這些植被,連當初用來負荊請罪的仙人掌,都是園中自己長的,那麽老大一棵,過冬用稻草披蓋起來保暖,到了開春可以繼續茁壯成長。園子的東南角,那棵梅樹更是開得熱鬧,枝丫嶙峋,構建出一種枯朽和艷麗奇異碰撞的美,走到樹下,仰首就能聞見清幽的香氣。

肅柔一手舉起碗,一手舉筆小心翼翼掃下梅心那一小簇雪,感慨著:“雪裏已知春信至……等熬過這漫漫嚴冬,春天就在不遠了。”

雪上沾染了梅蕊的花粉,放回室內很快融化成花露,結綠和雀藍已經將需要的幾味香料碾成了粉,肅柔襻起袖子,在和香盤中一層香料、一層花露地調和。因線香幹得更快,用唧筒一支支壓制好,放在爐邊烘烤,那氤氳香氣隨著水分蒸發,逐漸升騰飄散起來,很快彌漫了整間屋子。

忙了幾個時辰,轉眼已經晌午了,廚上搬來食桌,倒有好幾個菜色。她三心二意地,隨便用了兩口,就吩咐下次一切從簡。待吃完剛要睡下,外面有婆子進來通傳,說滎陽侯府少夫人打發人來報信,張府上老太君染病臥床了,問王妃可要回去探望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