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4頁)

他們亂糟糟鬧成一團,尚柔看得直皺眉,雖然不知裏頭內情究竟怎麽樣,但看這個樣子,恐怕這回念兒是落不著好處了。

陳盎這人雖荒唐,但男人的尊嚴看得很重,什麽都可以將就,唯獨自己房裏人忠誠與否,眼裏不揉沙。他聽了舍娘的話,將兩個人分別拉到了兩間廂房審問,尚柔不聲不響跟在後面旁聽,先在念兒這頭問,問為什麽她這個時辰會出現在假山石子後頭,念兒向來嘴硬,捂著肚子狡辯:“我不過是出來逛逛,正走到那裏。”

又去周興那頭審問,周興閃爍其辭:“我是聽人傳了郎主口信,說郎主要見我……”

這下連陳盎都窺出端倪來了,冷笑道:“是誰給你傳的話,你大可指認。你在侯府長大,這府裏個個你都認得,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假傳我的口信,只要你說出來,到時候我自然審問那人。”

然後周興便愈發支吾了,也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受驚過度,額角的汗水洶湧而出,在燭火下匯聚成河,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陳盎心下已經明白了,擺擺手,將人又拉扯進了院子裏。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他站在念兒面前問,“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種,今日不說清楚,你也活不成。”

念兒涕淚縱橫,“郎主,您怎麽能懷疑我呢,我跟了您六七年啊,對您一片真心,蒼天可鑒……”

誰知話音方落,就見陳盎擡起腳運足氣,朝念兒的肚子踹了過去,嘴裏說著:“既鬧不清來歷,那就不必留著了。”一腳將念兒踹得滾在一旁,連聲兒都發不出來了。

眾人嚇了一跳,然後聽見有婆子小聲嘀咕:“見紅了……見紅了……”

尚柔嘆了口氣,吩咐祝媽媽:“快請郎中過來。”

“不許請!”一向對妾室溫存有加的陳盎如今像個鬼魅,赤紅著一雙眼睛道,“賤人滿嘴沒有一句真話,今日就是死在這裏,也不準讓大夫來瞧她。”

周興先前還遮遮掩掩,到現在已經不敢隱瞞了,哆嗦著說:“公子息怒,裏頭確實……確實有內情,小的不敢隱瞞公子……”

陳盎見他欲說不說,左右觀望叫了小廝一聲,“取我的劍來,今日要是說不清楚,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周管事和妻子嚇得腿裏打顫,一叠聲說著:“興哥兒,你還要命不要了!”

周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帶著哭腔說:“公子,其實事情不是您想的這樣,小的和高娘是清白的,只是高娘平日會偷著運出些字畫古董等,托小人往外售賣……小人是貪財,圖謀府裏財物,小的吃裏扒外,小的該死,但小的當真和高娘沒什麽。今日是高娘傳我進來說話,因內情不可告人,因此小的沒敢說出來……”

然而舍娘卻是哂笑不止,“就算偷著賣府裏的字畫古董,打發個親信傳句話不就行了,犯得上兩個人躲在假山後頭說悄悄話麽?”

他們那裏還在對質,尚柔看了眼昏死在地的念兒,忽然發現她原來也很可憐。這些妾室就如玩物,男人喜歡的時候千好萬好,不喜歡的時候性命像草芥一樣,誰也不會拿你當回事。剛才那一腳,就是不死,恐怕人也傷透了,陳盎還不讓請大夫,看看這流淌出來的血,真是瘆人得很……她也沒有興致繼續看他們盤查真相了,到底做了主,讓人把大夫請來。

陳盎余怒未消,還是那句話,不許請大夫。

尚柔看了他一眼道:“官人果真要弄出人命來才肯罷休?”

先前已經死了一個盼兒了,這回再死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咽氣,她怕這園子就此不幹凈了。

也不管陳盎怎麽反對,她執意讓念兒跟前的女使婆子把人架了起來。至於那個周興怎麽處置,她也不想過問,由得他們在身後吵吵嚷嚷,心裏只是記掛著,“到了安哥兒睡覺的時候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如常洗漱進入內寢,祝媽媽和貼身的女使春酲在跟前伺候著。她脫了罩衣坐上床沿,沉默了會兒忽然笑起來,“今夜我心情很好。”

邊上的祝媽媽和春酲明白她的意思,雖然覺得念兒可憐,但這可憐之人往常有多可恨,真是不能細數。就說前幾日,剛診出她懷上了身孕,那股耀武揚威的勁兒,就算正室夫人懷嫡長子,也不像她這樣得意。這才幾日光景,情況急轉直下,女君不忍見她丟了小命,但並不妨礙享受出了一口惡氣的暢快,畢竟人都是血肉之軀,長久憋悶在心裏的不快終於得到了發泄,也算對往日受盡惡心的一種告慰。

祝媽媽道:“大娘子歡喜了就要笑出來,不必壓抑自己的天性。往常在張府的時候,大娘子也是個開朗的性子,嫁進侯府愁雲慘霧到今日,對您實在太不公了。”

尚柔聽罷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見念兒成了這樣,我心裏真是痛快,就算有人說我落井下石,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