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夜裏疏通經脈, 白日棋玉和唐煙煙一起出門,他們遊湖、賞花、參加詩會,黃昏會在常安橋走上一個來回。

棋玉好喜歡這樣的日子, 從魔域回到凡塵的這些年,他頭次覺得自己腳踏實地的活著,他不再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最最讓棋玉感到歡喜的是, 煙煙沒有和陸雨歇說過一句話。

每晚酉時末, 陸雨歇會準時抵達別院。

那會兒是他和唐煙煙共進晚膳的時間, 煙煙看陸雨歇的神情是平靜的,仿佛他們互不相識。

棋玉暗自竊喜。

他想他肯定還有機會。

這夜,時辰將至, 唐煙煙放下碗筷, 對棋玉說:“我吃好了,你慢用。”

棋玉忙問:“陸公子還沒到, 我先送你回房。”

唐煙煙沒吭聲。

棋玉便當她同意。

兩人穿過沉睡的大簇月季花, 踏上三層石階,沿回廊往前。

棋玉笑意滿滿:“近日我精神越來越好, 從早到晚都不覺得累,陸公子說,或許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嘗試引氣入體了。”

唐煙煙看棋玉一眼,他神色明快,眼中透著雀躍。

“恭喜。”除此之外,唐煙煙也不知該說什麽。

“謝謝。”棋玉眼梢流淌著柔意, 煙煙一定不知道, 她簡簡單單的“恭喜”二字, 就是他每晚承受劇痛的動力。

動情地望著月夜下的唐煙煙, 棋玉突然想親吻那比花朵都更嬌艷芬芳的唇。

煙煙的唇是什麽味道?一定比蜜糖更甜。

棋玉不受控制地俯身向前,意欲攬住她柔軟腰肢。

唐煙煙似笑非笑。

在棋玉越靠越近時,唐煙煙輕啟唇瓣:“棋玉,自欺欺人也要適可而止。”

棋玉倏地一顫。

唐煙煙直視他眼睛:“我已經如了你的願,日日陪你賞花、遊園、散步,你什麽時候能如我的願?”

棋玉神色悲痛:“煙煙我……”

唐煙煙揚了揚嘴角:“棋玉,我說過我不會一直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是個男人就給句痛快話,這樣耍著我好玩嗎?”

棋玉慌亂不已:“煙煙,現在沒到時候,至少也要等我順利引氣入體,成為煉氣修士。”

他們距離很近。

唐煙煙眼神冷漠,沒有溫度。

棋玉喉管一陣灼痛,她以前不是這樣看他的,那時她眼底至少有憐惜,也有真誠和歉意。

“煙煙……”棋玉不知所措,但他不能這麽快就把底牌交出去,他了解唐煙煙,到那時,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唐煙煙還想說點什麽,忽而有所察覺地越過棋玉左肩,望向對面抄手遊廊。

橘紅色絹紗燈籠隨風搖曳,清瘦男子立在檐下,身前是合攏嬌軀的大片雍容牡丹。

暖光映照白衣,顯出幾分朦朧的旖旎。

他似乎在看他們。

唐煙煙垂下眉眼,對棋玉說:“明日再談。”

語罷,轉身沒入長廊盡頭。

棋玉沒有追上去的勇氣,他既忐忑,又很不安。

他要怎樣才能留住煙煙?又該如何才能讓她徹底愛上他?

頹喪轉身,棋玉與緩步走來的陸雨歇正面對上,兩人目目相對,時間有短暫停頓。

陸雨歇口吻一如往常,如冰似玉,只略低沉些許:“你情緒似有起伏,穩定後再來房中見我。”

獨自在廊道吹了會冷風,棋玉推開房門,望向靜立窗下的陸雨歇。

眼中晃過一抹幽色,棋玉忍不住質問:“你喜歡唐煙煙嗎?”

陸雨歇回身,他輕飄飄地從棋玉身邊經過,無視棋玉的提問:“如果你已做好準備,我們現在開始。”

棋玉執拗地盯著陸雨歇背影,厲聲追問:“你能以你的心魔發誓,你永遠都不會喜歡她嗎?”

陸雨歇終於正眼看向棋玉,眉目疏淡:“棋公子,這是你向我提出的第二個要求?”

棋玉僵住。

當然不是,多麽寶貴的三個要求,他怎麽能揮霍浪費?

棋玉默了會兒:“如果你有辦法讓我和唐煙煙成親,就算第二個要求。”

陸雨歇唇角輕扯,眸色幽冷:“棋公子,你對我的認知有誤,我不是紅娘,亦不是冰人。”

棋玉眼神凝住:“你們上界不應該有許多辦法嗎?譬如讓對方對自己死心塌地,或者讓對方永遠只愛自己一人。”

眉頭越皺越緊,陸雨歇沉沉盯著棋玉:“你修道的目的便是這個?”

威壓之勢撲面而來,棋玉渾身一震。

分明陸雨歇向他投來的目光淺淡,但他卻被震懾得不能動彈,從頭到腳,他仿佛被一股磅礴寒意籠住,五臟六腑凝結成冰,幾乎無法呼吸。好一會兒,那股強勢氣壓才緩緩褪去。

陸雨歇聲線薄涼,空遠而無情:“棋玉,修道不是兒戲。你要清楚,我可助你成仙,也可讓你萬劫不復。”

見棋玉面色由白到青再白,陸雨歇施施然啟唇:“今夜可還要繼續疏通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