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夜宵

“減半?你這是什麽……”

林瑾瑜暫時還不知道這個月他業績到底多少,可入職的時候他本來就找棕黃毛預支了點,再減半,還加上各種扣錢項目,那到月底他豈不約等於白幹?

哪有這種道理,這種應該算是霸王條款了吧?林瑾瑜可不是邵榮那種唯唯諾諾的性格,別人說什麽是什麽,當即想理論一番,可又哪裏有這個機會。

勝哥根本不在意他一小員工的抗議,直接分配了任務就不耐煩地打發他走:“急什麽,反正春節有假,你到時候再處理私事不就行了,別犯錯誤啊。”

說得可真輕描淡寫,林瑾瑜還要再說,被趕過來的詩涵攔住了。

她攔著勝哥道:“不會不會,店裏規定大家都遵守的,新人不懂事,適應適應就好了,保證不會再違反。”

這才是勝哥期望聽到的回答,他本也不想廢話,朝詩涵跟林瑾瑜“嗯”了聲便轉身走了。

林瑾瑜覺得無語極了,詩涵目送著勝哥走了,嘆口氣,回過身來對他道:“別跟組長頂嘴,沒好果子吃的。”

“我知道。”林瑾瑜心裏知道,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算了,先上工去吧,注意著點別留把柄就沒事,”詩涵道:“其實你也是,工作努力點,業績好,勝哥就看你順眼了。”

成年人總是對能給自己帶來切實利益的人有更多的包容心,組員的業績和組長的獎金息息相關,可這正是林瑾瑜沒啥可能長進的地方,削尖了腦袋往上討好別人他做不來,說白了就是不樂意……張信禮也不會樂意。

但他還是向詩涵道了歉:“嗯,謝了,”林瑾瑜說:“我會注意。”

詩涵笑了笑,說:“唉,E區那邊累人錢又少,你機靈點,下班一起吃夜宵?”

因為那酒,林瑾瑜今天整個白天都昏沉沉的,晚飯也沒吃什麽,到下班肯定會餓,他說了句“再看”,便跟詩涵道了別,往自己今天負責的卡座那邊走。

離正式上班還有十多分鐘,林瑾瑜抓住這一小段時間撥通了張信禮的號碼——沒辦法,他總得吱一聲,和對方通個氣。

嘟聲響了好一會兒,這次張信禮接得比較慢,但好歹接了。

“喂。”張信禮的聲音比平時更低,來電顯示清清楚楚,他明顯是知道那邊是林瑾瑜的,但說完那個‘喂’以後就不出聲了,像是在等林瑾瑜先開口。

搞什麽,這麽冷淡,林瑾瑜心想:不會是還在賭氣吧,有必要嗎。

雖然正常人應該確實都會討厭醉鬼,但……那也不是他自己願意的啊,又不是林瑾瑜自己要去酗酒,然後喝得醉醺醺回家。

“那什麽,我……”林瑾瑜還沒完全從鄙視勝哥的那種情緒中剝離出來,道:“明天超市我去不了。”

出乎他意料的,張信禮什麽也沒問,他只是沉默了一秒,然後說:“嗯。”

嗯是什麽意思……林瑾瑜不記得昨天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脫口而出對對方說過些什麽,他只是本能地覺得張信禮有點反常。

當一起親密地生活過不短的一段時間後,即便是本身不怎麽愛說話的人,在伴侶面前的也會話多起來,張信禮同樣如此,盡管再多也不像林瑾瑜一樣叭叭得十分利索,但不至於這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林瑾瑜有種他們好像回到了剛認識時候的錯覺,那時候張信禮也是這樣,寡言少語,問他點什麽他就用“嗯”或者“不”來回答。

“我說我約好了去不了,”林瑾瑜道:“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這可是事到臨頭放鴿子,不管怎麽說,至少也得表露出一絲詫異或者不悅吧,可張信禮不,他言簡意賅地道:“沒有。”就再沒下文了。

“你還為昨天的事生氣?”林瑾瑜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你到底想怎麽樣啊?”

他說的是電梯口吵架,張信禮讓他回去上班那事,真夠磨嘰的,不是張信禮讓他回去上班的嗎,現在又為這個生氣,林瑾瑜覺得自己當時追出去是真的仁至義盡了,有什麽好生氣的。

但張信禮說:“昨天你都清楚?”

昨天他對林瑾瑜說——

不是那樣的。

他走出這一步付出了太多,林瑾瑜說要回來實習他就跟著他來到上海,他不會再回到原生家庭,那座承載了他整個童年記憶的大山,無數個林瑾瑜被不好情緒折磨著、失眠的夜晚,都是他熬到天亮守著他。

他不會去和女孩結婚,也不會有小孩,他給林瑾瑜他能給的一切,耐心、金錢、精力、時間……他怎麽會不愛林瑾瑜呢。

可無論張信禮怎麽說,在林瑾瑜耳邊重復多少遍那三個字,林瑾瑜始終只有一句話——他很累,很痛苦,張信禮不愛他,他不想繼續了,想過正常的生活,想回家……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