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們花時間長大,只是為了分離?(第2/3頁)

話未說完這個老人便再一次劇烈地咳嗽起來,醫生看了眼儀器,打斷道:“好了好了,爺爺今天說太多話了,得休息了。”

林懷南和林媽媽上前問情況,林瑾瑜把手收回來,一個人離病床遠了點……盡管他原本就沒對“也許爺爺可以讓張信禮留下來”這個假設抱太大的希望,但當這個可能真的變成零時,他還是悵然若失。

……

林懷南給張信禮準備了一個紅包,悄悄放到了他背包的夾層裏。

嚴冬天黑得早,夜裏很冷,張信禮收拾了他不多的東西,淡然地向林爸林媽,還有林瑾瑜道了別,一個人出門去車站。

就在他開門,頂著風欲要往外走的時候,林瑾瑜忽然站起來,去架子上圍了條圍巾,道:“我送你。”

張信禮一怔,下意識看林懷南。

林瑾瑜一邊蹲下來穿鞋,一邊用很平常的語氣說:“爸,我出門送他一下。”

林懷南顯得有點坐立不安,他顯然是不想同意的,但此刻客廳裏林媽媽也在。

“好啊,”林媽媽說:“喲,小瑜還知道送客了,果然長大了。”

她什麽也不知道,只以為真的是完全因為政策收緊,外地學生學籍不好落了,張信禮才不得不回去讀書的。

林懷南說不出個什麽,只得妥協道:“快去快回。”

林瑾瑜便跟在張信禮身後出門了,出門前對誰也沒說再見。

……

夜空漆黑,路燈在黑夜裏仿佛無數只巨人的眼睛。

張信禮背著包,自己拖著行李箱,兩人沿著被牛毛細雨飄濕的路面一路走,誰也沒打傘。

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林瑾瑜挑話頭,這會兒他不說話,張信禮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各自走著無聊的路。從這裏到車站很遠,張信禮卻熟門熟路,走在前面進了地鐵站,排隊、買票、進站一氣呵成。

林瑾瑜想起他剛來上海那會兒,不會坐地鐵、不知道發車方向、不會開波子汽水,也不愛吃鹹甜口味的早餐。

如今張信禮已經和這座城市融合得挺好了,主要地鐵線路他心裏都有數,知道換乘不用另外買票、不看地圖也知道到哪一站該下、懂開波子汽水要多壓幾秒鐘,連帶甜味的菜他都能適應著吃幾口了。

林瑾瑜跟他一起進了站,看著他站在玻璃門前等班車的側影,說:

“想我送你到車站嗎?”

其實他顯然已經買好了票,但他就是要問這一句。

張信禮說:“有點遠,如果你嫌累,也可以不……”

林瑾瑜打斷了他,說:“我只是問你‘想不想’。”

張信禮復歸沉默,林瑾瑜說:“不用自作多情,出於禮貌而已,畢竟也算同學跟朋友。”

他這麽一說張信禮無話了,點了點頭。

地鐵來得很快,車廂擁擠,他們扶著同一根欄杆,面對面站著,眼睛都看著地面。

窗外廣告牌一欄攔飛掠而過,林瑾瑜看著張信禮放在自己面前、握著欄杆的手……長久地脫離了那片山與田裏的稻子,那雙手比起涼山記憶裏背他的那雙手,真的已經白了很多了。

車站大廳上方的那片銀幕,仍數年如一日地滾動著猩紅的列車時刻表,那時站台票已經取消了,林瑾瑜沒票,不能和他一起進候車室,他停在檢票入口,張信禮回轉身看著他,半晌,道:“回去吧。”

“嗯,”林瑾瑜同樣看著他,說:“回去去哪兒讀書,我爸說了嗎?”

張信禮道:“叔叔沒說,只告訴在聯系,臨開學會告訴我……反正放寒假。”

真賊啊,林瑾瑜想:我爸可真謹慎,他不告訴我們,四川這麽大,我找不到他。

又是一分鐘的沉默,他們在寒意岑岑的風裏站著,該說的話好似已經說盡了,可沒誰率先轉身告別。

林瑾瑜說:“我們……還會再見嗎?”

張信禮說:“不知道。”

星空遼闊,而世人渺小,在這個年紀他們一無所有,有的只是擁有無數種可能的未來。那些現在想來無窮遠的以後誰也無法斷言,也許那些年裏愛會死去,新的種子發芽。

“嗯,”林瑾瑜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可能我只是你生命裏的一個過客。”

這句話其實不是他說的,而是一個叫“安東尼”的作家,那時候班上充斥著諸如《小說繪》、《最小說》之類的青春文學,男生女生爭相傳看,林瑾瑜雖然不是很感興趣,但在亂飛的雜志間偶爾也看過幾眼。

他以為張信禮聽不明白的,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張信禮把單肩背著的包往上拉了拉,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說:“……我知道我不會遇見第二個你。”

他的語文成績如今已經好多了,作文起碼沒了病句,會有幾個帶修辭手法的句子,偶爾也會引用幾句“名人名言”……生活在一起,林瑾瑜看過的書他也會看,林瑾瑜喜歡的東西他也會潛移默化地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