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不愛我

聖誕夜的風寒冷,盡管上海的冬天不及北方肅殺,可風吹在臉上仍像細小的刀子。

張信禮足足有一分鐘沒說話,林瑾瑜再次問了一遍:“你愛過我麽?”

“我們這個年紀……”張信禮道:“有時候……”

“別羅裏吧嗦一大堆的,”林瑾瑜打斷了他:“肯定或者否定,只要一個字。”

張信禮再次陷入了沉默,林瑾瑜覺得他的心跳就是判決前的鐘聲。

如果分離是最後的終點,那為什麽要給對方以煩惱的眷戀呢?

張信禮默然了相當長的時間,再次開口的時候,他說:“沒……沒有過那種感覺。”

那一刻,林瑾瑜想:上海的冬天也是很冷的。

他仍然和張信禮抱著,卻從沒覺得離他這麽遠過,林瑾瑜懷著最後那點卑微的希冀說:“那你怎麽解釋那種沖動。”

“就是……正常的……”張信禮說:“青春期的正常反應,換了你,對別人也一樣。”

……

過了好幾秒,林瑾瑜說:“這樣啊……”他並沒有露出一副天崩地裂或者怎麽樣的表情,只是有點無趣又恍然大悟地說:“哦,原來是這樣。”

“瑾瑜……”張信禮看起來似乎試圖再添加一些補充說明,林瑾瑜卻推開了他:“好了,不用說了,”他道:“我沒有別的想聽的了,就這樣。”

他在冷風裏站起來,覺得渾身都冷得打顫,卻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行了,”林瑾瑜反身撿起那件暖和的衛衣,往肩上一搭:“回去吧。”

“回哪兒去?回家?”

“隨便你啊,”林瑾瑜說:“你要回家就回吧,我去找許釗了。”說完轉身要走,張信禮一把抓住他的手,說:“一起回去吧。”

林瑾瑜覺得他真搞笑,這算什麽,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還是人道主義慰問?別逗了,誰需要這種玩樣。

他轉過身,很禮貌地把他的手掰開了:“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可憐、特難過、特痛不欲生來這兒慰問我啊,”林瑾瑜笑了笑,道:“想多了,我不難過,我真一點……都不難過,所以用不著。”

窗台上很臟,林瑾瑜拍了拍身上剛剛沾的那些灰,轉身欲走,卻又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過身來,道:“忘了跟你說了,那條項鏈其實是鍍銀的,裏面是枚真子彈,黃銅的沒火藥,上面刻了我和你的名字……只是被蓋住了,看不到。”林瑾瑜說:“如果你嫌礙眼,就扔掉吧。”

張信禮似乎仍想說什麽,林瑾瑜卻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還有,你也不用擔心我纏著你,我沒那麽婆婆媽媽……也沒那麽賤,大家……好聚好散吧。”

那個“散”字在狹窄的暗巷裏顯得分外清晰,林瑾瑜言畢,不再說什麽,徑直走了,甚至沒再往後看一眼。

……

清吧裏熱熱鬧鬧,十多個男生鬧起來能翻天,林瑾瑜進門時神色如常,見許釗正和其他人效仿梁山好漢喝酒劃拳。

“鯨魚!你小子哪兒去了,”許釗興奮地招呼他:“等你半天了,快來快來。”

“等我……幹什麽?”林瑾瑜茫然,許釗不由分說把他撈過去:“人齊了人齊了,我要宣布一個事兒……”

所有人停下七七八八的活動看著他,許釗舉著杯子,道:“我爹給我摁頭找了個啥機構,下學期我就轉國際班去了啊,今天全我請客,你們愛喝什麽喝什麽,以後有空去土澳找我玩!”

去澳洲也沒啥稀奇的,高二分班那會兒,他們班有差不多十多個同學轉去國際班,開始準備給包括美國、西歐、韓國在內的各個外國大學的申請材料,許釗大概是自己成績實在太次了,拖到這時候他老爸才給他鋪好路。

“你這就定了啊?”林瑾瑜對這個消息全無準備:“哪個大學啊……”

“還不知道呢,”許釗道:“也是才定的,給找了個機構全程包辦,我就準備材料就行了,別的什麽申請都他們寫,用不著我操心……小兩萬呢,能讓他們那麽容易就賺到?”

國際班是走出國那條路的,跟國內高考是兩條線,上課時間、地點都和他們不一樣,這就意味著下學期不止張信禮轉學,就連許釗也轉走了。

林瑾瑜努力消化著這個消息,許釗看出他神色有些許不對,問道:“鯨魚,你怎麽了?”

“沒怎麽啊,”林瑾瑜被他一說,神色迅速恢復如常:“為你高興呢,那個‘上海大學’的笑話終於對你不管用了。”

每個中學生大概都開過自己本地大學的玩笑,仿佛在家門口上大學是什麽奇恥大辱一樣……林瑾瑜他們就經常互相調侃“你再不努力學習,就只能去上上海大學了的啦曉得伐”。

然而事實上,就像不是每一個四川人都能考上四川大學,不是每一個湖南人都能考上湖南大學,也不是每一個上海人都能考上上海大學的……當你走出去之後,會發現家門口那所大學其實遠比你想象的要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