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醒來(第3/3頁)

有人嗓音透著啞,在混亂的聲息之後說:“蕭復暄……”

“……我是不是殺過你?”

我是不是殺過你,於那座高塔……

數不清究竟有多少次。

那一瞬間,一切感官都清晰而強烈。

歡愉和難過糾纏並行。他眼裏既有倏然迷懵的潮霧,還有自眼底彌漫而起的紅。

或許正是因為太過強烈,幾乎刻入骨髓。

烏行雪在那一刻醒了過來……

***

從夢中脫離的瞬間,劫期滲入骨髓的寒意變得濃重起來,像怎麽都揮掃不開的霧。

同樣變得清晰的,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那人的氣勁源源不斷湧入經脈,與身體裏汩汩不斷的血液一道往心臟湧去,充斥全身。

那些氣勁湧過的地方,附骨之疽般的寒冷便會稍稍緩和一些。像是將冰冷的手浸入熱泉裏……

但也只是一瞬。

這種寒暖相交的混亂感,與夢裏全然重合。

太多夢裏的片段紛至沓來,太多情緒湧進心口,他一時間弄不清自己想說什麽,要做什麽。

他睜不開眼,也張不開口。

最終只在心裏輕念了一聲名字:“蕭復暄……”

他本以為對方聽不見,沒人能聽見。

但是錯了。

他們氣勁糾纏相連。

蕭復暄的嗓音依然貼著心臟,在他身體裏響起:“醒了?”

“蕭復暄。”烏行雪又輕念了一聲。

“我在。”對方又沉沉應了一句。

夢裏最後那句話伴著南窗常開的高塔一並湧上來,烏行雪啞聲問:“蕭復暄……你的住處為何叫南窗下?”

蕭復暄靜默下來。

“是因為住過京觀的那座塔麽。”

“蕭復暄,我是不是殺過你?”

“我是不是……不止一回殺過你。”

那一刻,就連身體裏汩汩流淌的血都變得安靜無聲。唯有包裹住心臟的氣勁帶著溫沉的震顫——

蕭復暄說:“忘了。”

他的聲音沉默片刻又響起來:“我只管如今。”

他像是哄人一般,沉沉說:“烏行雪,你夢見我了。”

靈王有法器名為“夢鈴”,仙人妄圖一夢都有賴於此。而世間最難有夢的人,就是靈王自己。除非手握夢鈴受了影響,否則生死愛恨皆難入夢。哪怕成了魔頭也依然如故。

可是現在,他手上沒有夢鈴,甚至腰間也沒墜著。

那枚小小的白玉鈴鐺遠遠擱在榻邊的角案上,於他全無影響。

但他入夢了。

蕭復暄說:“你也夢見我了。”

你殺過我、救過我。

如今夢見了我……

你在想我。

聽到這句話時,烏行雪呼吸驟然一輕。

周身血脈頃刻流淌起來,那些氣勁伏在所有命門要害,護著心臟,所過之處,皆是天宿灼烈和煦的氣息。

那一刻,寒冷和痛楚有一瞬的緩和,烏行雪終於睜開眼。

他看見蕭復暄凈如寒玉的眉眼,同數百年前仙都初見時一樣。那雙長長的眸子含著燈火的光,順著鼻梁垂落下來。

蕭復暄拇指輕捏著他的下巴,側頭靠過來。

數百年前在仙都的屋檐上如此。

數十年前在雀不落的臥榻上如此。

現在還是如此……

只是鼻尖相觸時,蕭復暄停了一下,沒有直接吻上來。而是半闔的眸光動了一下,落在烏行雪唇間。

他低聲道:“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