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醒來(第2/3頁)

就見雀不落上空有金光閃過,仿佛湖面偶現的粼粼波光,自穹頂直貫而下。

那金光流至東南西北四面,將雀不落層疊的樓閣連廊和偌大院落罩得嚴嚴實實。

寧懷衫沒怎麽見過這種東西,張口怔愣好半晌。直到嗅到一股寒霜冷鐵之息,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天宿布下的、包裹整個雀不落的封禁結界。

封禁結界落下前,院外隱約有嘈雜人聲由遠及近。

結界落全時,那些嘈雜就統統被屏擋在外了。

那結界猶如金剛不破的銅墻鐵壁,不僅是屋內尚在昏睡的烏行雪,就連屋外的他都被護在其中了。

寧懷衫忽然百感交集,有點復雜。

一個上仙,護著魔窟照夜城這座人人覬覦的空寂府宅。

而這曾是照夜城最大的那位魔頭的住處。

……

很神奇,他仰著臉,有一瞬居然覺得似曾相識。

就好像曾經他和方褚也在這座宅子裏嗅到過天宿的仙氣。

就好像更久遠之前,他也這樣仰著臉,看著自家城主站在高高的屋檐上,拎著玉酒壺,笑著邀另一個人來。

寧懷衫懷疑自己中邪了。

他這會兒太需要方褚在身邊了,可方褚那個天殺的始終不見蹤影。

寧懷衫走到院落邊,伸手捏了個訣,探了一圈院外氣息。他探到了很多陌生或熟悉的人,還探到了薛禮身邊常跟著的那個笑面下屬。

就是沒有方儲。

他又奇怪又納悶,掏了一張符紙出來,咬破手指劃了幾道丟出去。他最擅用毒,符紙沒怎麽學,卻好像天生會一點似的。

不過他生為一介小魔頭,這種天賦居然不在殺招上,無師自通的都是些無趣的東西——尋尋人,傳傳信,孩童打鬧才會用的小招,最離譜的是還會點燈放煙花。

他一度懷疑上一世的自己是要麽日子過得太好,教他的人逗他玩兒,要麽他是純傻子。

他尋人符捏得很熟,匿了氣息丟出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符紙並沒有朝著落花台或是哪個方向去,而是漫無目的地打了幾個璇,就自己燒著了。

符紙翕張著火星落了地,寧懷衫愣住了。

這種符術百年來傳承不斷,不論是仙是魔,使起來大抵是一樣的,即便再往後世傳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這種突然落地只有一種情況,就是人不在了。

起碼現世尋不到他。

“不會還在過去沒出來吧?”

寧懷衫咕噥著,又扔了兩次尋人符找方儲,都是同樣的結果。

那賊能活的醫梧生呢?

寧懷衫又換了個對象,連扔了好幾張尋人符,發現醫梧生和方儲一樣。

他們居然真的沒有被掃出來,還在過去。

是出岔子了,還是碰到什麽了?

寧懷衫驚疑不定,一時間又不方便出雀不落,只好一提衣擺在白石台階上坐下,一邊習慣性給城主守門,一邊試著給方儲和醫梧生傳信。

***

寧懷衫坐著的這片台階,當年的方儲也坐過。

烏行雪給臥房落了禁制,房裏的動靜便分毫傳不出來,裏面的人也不會出來。方儲心裏清楚,那其實是對他的一種保護,畢竟不清醒的城主著實很可怕。

正是因為知曉這點,他才做不到不管不顧。

雀不落院裏雪積得很深,冷得驚人,方儲依照過往習慣,在自己屋內避了一夜,等禁制外掃的殺意退了便回到臥房邊,守著城主的門。

他一邊運轉內勁驅寒,一邊盯著院落內外的動靜。

就是那時候,他覺察到了有生人闖入。

“不知死活……”方儲當時低低嘲了一句,飛身上了屋頂。

他在城主那裏學過一招,分了神識攻往一處的同時,匿著氣息直掃向另一處。

如此費了一小番功夫,他從一處隱蔽角落揪下來兩個想要窺探的玩意兒。

樹下有血池,方儲把那兩個玩意兒捆紮好了、封住口鼻,想了想還是走到臥房窗邊。

那扇闊窗是離臥榻最近的地方,此時正緊閉著,鏤花的間隙裏一片深黑,看不見裏面的景象,也聽不見裏面的聲音,一片死寂。

但方儲知道,烏行雪能聽見他。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敲了敲窗欞,說:“城主,有人活膩味了亂闖雀不落,不過已經捆好了,不會有什麽麻煩,我擱在血池邊了,等城主出關再料理他們。”

方儲不知道的是……

他叫著“城主”時,一窗之隔的屋內。有一只瘦白的手從帷帳中伸出來,先是攥住了窗欞上的一處雕花,又滑落下來。

它摸到了安靜躺在角落的白玉鈴鐺,手指劃過的地方,鈴鐺變得潮濕起來。

那只手正要將鈴鐺握進掌心,就見另一只骨節清晰而長直的手伸出來,扣進指縫,將那只手抓了回去。

混亂之中,淺淡的血味交雜著冷鐵之息緩緩流瀉出來,充斥著整方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