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楊徽音遠遠瞧見盧照風的背影,不覺就停住了腳步,她疑惑道:“盧娘子,令兄怎麽在這裏?”

她之前完全沒有想過大理寺卿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大理寺司國家刑獄,雖說天子腳下,官員們如果情願,按制度而言,一日之內只在官署半日即可,其余時間閑適,但是盧照風的勤勉與嚴格還是很出名的。

“那還不是為著七娘子你呀?”盧舜華沒忍住發笑,她悄聲同楊徽音道:“我那個榆木腦袋的哥哥很想聽一聽楊娘子如何評價他。”

她當日還以為自己的七哥完全瞧不上人家小姑娘,所以既沒怎麽看人家,後來也不肯開口,結果回府細說,才發現完全不是這樣一回事。

七哥還是很中意她的,請妹妹做中間人,問一問隨國公的女兒,願不願意結兩姓之好,為盧氏婦,若有此念,他會請父母上門與隨國公分說,畢竟此前兩家也是通過聲氣的,隨國公夫人沒有答應,但也不拒絕。

然而楊徽音大抵是有一點同意,但那日精心盛妝,卻誤以為盧家的郎君沒有半點意思,咽不下這口氣,這些時日遷怒於她,每每提及此事,總是閉口不談。

“你說什麽?”楊徽音幾乎失聲叫起來:“我與你哥哥不過是一面之緣,十一娘,前番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罷了,如今相會,叫人說出去像什麽樣子!”

如果這只是同窗的兄長,彼此心裏坦蕩,她私底下和人見一見,說幾句話也沒什麽,聖上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反倒是會傳閑話的太長舌,但前些時日才相看過,還沒有看中,現在私下見面,難免有瓜田李下嫌疑。

“楊姐姐,七哥他就是個不會說話的呆子,其實那日他見了,是很喜歡你的,阿娘後來說要他相看別人,七哥都回絕了,說要等你的回復。”

盧楊兩家門庭相同,但如今的隨國公卻不爭氣,前途尚不及一個二十五歲的郎君錦繡,楊徽音也不是正室嫡出,而她七哥這邊輸在年歲與娶過親,兩家互有缺點可以抵消,盧舜華以為,兩邊將誤會說開,便接著議親而已。

她急於替七哥辯解,但是楊徽音的臉上卻並無少女嬌羞,只是添了些驚愕與無奈,甚至有些好笑。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宇文意知從前說她親哥哥是悶葫蘆兼倔驢,她因為沒怎麽見過並不理解,但是現在卻很明白朝陽長公主為什麽不喜歡他了。

他們還不是青梅竹馬,彼此相看結為夫婦,本就陌生的兩人,要求立時三刻生出什麽情意,好像也不大容易,只不過是家世門楣相符、男女合眼緣,真有意結親,也該早些明說,隔了這幾日,就是姑娘心裏有什麽想法,也被他弄沒了。

何況她確實也沒什麽別的念頭,見識過了聖上,她對這個新鮮的男子也不過爾爾,反而慶幸大理寺卿的眼界高,省去自己還要開口婉拒的大麻煩。

“既如此,你替我同他說一句,教他去相看旁的女郎罷,”楊徽音掙開了她的臂,面上仍能勉強帶一點笑:“請盧郎君權當沒這一回事,我也沒有生他的氣,大理寺卿人品貴重,前途無量,總能尋得良配的。”

她這樣想著,心裏卻琢磨借這一點心得感悟和宇文意知說一說,活該宇文家的郎君這樣癡心,卻得不到公主娘子的垂青。

遠處沉默站立在聖上與長公主身後的宇文冕忽然微癢,輕輕打了噴嚏。

朝陽長公主可不願意叫人發現自己立在這裏和皇帝一起看外人熱鬧,她嗔惱回身,輕聲叱咄:“噤聲!”

她素來就是這樣脾性,宇文冕頷首,仍舊去盡職盡責做他的木樁。

然而朝陽總還是不滿,叫他跟在自己身後看這種熱鬧,這太怪異,斥道:“走罷。”

盧舜華瞧楊徽音在笑,可分明是生氣了的,連忙替她七哥又說了好些話,嘴比蜜糖還要甜,楊徽音被她糾纏不過,覺得拉拉扯扯叫人看見也總覺得奇怪,便勉強應承:“我和他說,也左不過方才那幾句話,但願盧郎君別傷懷才是”

盧照風未收到長公主府的請柬,本不應該來,自然長公主也不太希望自己熱鬧的宴會上有不識趣的古板之人,是盧舜華提起楊徽音要來,自告奮勇當他們之間傳書的鴻雁,教他靈活一些,才在這裏靜候妹妹的佳音。

然而等那陣熟悉的香風翩然而至,卻並不止她一個,竟是十一娘與她相攜而來。

盧照風亦愕然,不自覺半側過去身,頰側微紅,低斥了一句:“胡鬧!”

盧舜華還沒見過她哥哥這樣害羞,幾乎要被他這副假惺惺的模樣氣笑了,事急從權,既是嬌縱地數落自己親兄長也是說給楊徽音聽。

“七哥,平日經手辦理的都是些血案,怎麽不見你這樣愛害羞,你的口才呢,你的情思呢,怎麽還不如女兒家大方,哪個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