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3頁)

寶鸞會覺得奇怪嗎?不會。

她是在寵愛中長大,不是在貧苦中長大。就算此一時彼一時,過去聖人對她的疼愛,兄長們對她的愛護,以及一眾親朋好友的憐惜,做不得假。

她會問班哥,你是不是嫌我不知好歹,嫌我胡鬧嬌縱?會問石小侯爺,我吃他的用他的是不是就該萬事以他為先?其實是反諷,她心裏,壓根不覺得就該順著誰。

誰讓你對我有男女之情?做親人,你對我好,我對你好。可做情人,是你一廂情願,我為何回應你感激你?

公主的心裏自有一把秤杆,什麽時候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什麽時候是溫柔和善的小善,她分得一清二楚。這是一種天性,小孩子純真到極致就是殘酷的天性,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寶鸞感受著掌心下班哥狂跳的心跳躍動,黑白分明的眼無波無瀾。

“我要洗手。”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手還按在班哥的心口處。

班哥能說什麽,他當然只能說好:“好,洗手。”

打水給她洗完手,班哥摸摸她的腳,覺得有些涼,又重新打溫水給她洗腳。

寶鸞任由他捧著自己的腳輕輕摩挲按摩,反正他要做什麽最後還是會做,反抗也扛不過去,那就隨他好了。閉上眼,伺候她的,是洗腳婢還是六皇兄,看不見也就沒區別。

眼睛看不見,但腳還是能察覺出區別。

寶鸞深吸一口氣,身體顫了顫,雙手握成拳頭,最終還是忍住了。等他要用巾帕替自己擦腳時,她不依,往他肩頭踩了踩,用他的衣袍揩幹水漬。

她眼圈有些紅:“貓都不舔人腳,喵喵看見都嫌你。”

班哥抱起她,絲毫不羞臊:“你不肯試一試,我只好替你試一試。”

寶鸞一到床上就鉆進被子裏,被子裹得緊緊的,生怕再鉆進第二人。半晌,她露出一雙眼睛,聲音又別扭又嬌氣:“那就當我試過了,你說話算話?”

班哥立在床邊笑看她,目光依舊是癡迷的,但笑裏有幾分玩味:“當然算話。”

三日後,寶鸞得償所願,入觀做了女冠。

非常正式,該有的形式流程全都有了。

但只有一天。

寶鸞的女冠生涯,從早上開始,至黃昏時結束。短暫得像是胡鬧。

可不就是胡鬧嗎?搞這麽大陣仗,成千上萬的名道士自四海而來,隴右的官員們齊齊觀禮,結果到了晚上,公主又是公主,隨仙真人不復存在。

班哥振振有理:“我只說讓你做女冠,沒說讓你一直做女冠。小善,你不能不講理。”

寶鸞跟他講理才有怪,她就坐那哭,哭自己這一天有多高興結果是夢一場,哭自己不該信他,哭自己是個大傻瓜。

她坐在榻上,一邊哭一邊用腳踹他,踹一下立刻收回,然後再踹,小心翼翼又有些肆無忌憚,哭著哭著脫下襪,低垂著眼,淚光懵懵,眼神斜睨看他,用巾帕擦腳。

“臟了,洗不幹凈了。”她有些挑釁的意味,白嫩如雪的腳丫子伸出去晃了晃。

為何臟?自然是被人弄臟了。

誰碰過這只腳,就是誰弄臟的。

少女一把細腰,柔黑的烏發垂至榻沿,慵懶靠在枕上,一只腳藏在裙裏,一只腳露出來,端麗若桃花的面龐上幾滴清淚,人嬌得柔若無骨,眼神卻是無情冰冷的。

她說:“全身上下最臟的就是這只腳。”

他知道她是故意刺他,但還是被這話攪得心裏一陣陣抽搐。控制不住地俯身撈住那只腳,像是要證明什麽,虔誠地親了一遍又一遍,黑邃的眼布滿渴求,呢喃道:“你看,才不臟,香香的,很幹凈。”

寶鸞累得一天沒力氣,索性一動不動,也不敢再刺他了,眼裏噙著淚,委屈至極,一聲不吭。

好一會,班哥穩住心神,恢復沉靜的神情,想摟她抱她,才一擡手,寶鸞立馬縮到角落裏,像只受傷的小兔子,躲在暗角陰影裏,看都不看他。

班哥嘆道:“你那般說我,我如何受得住。”

寶鸞不理他。

班哥道:“做女冠,不就是想避親嗎?”

寶鸞勉強哼一聲。

班哥道:“不想成親,不想去幽州?”

寶鸞的哼哧聲稍稍又大了點。

班哥繼續道:“比起去幽州,是不是還是隴右好?”

寶鸞含糊不清咕嚕說了句。

班哥:“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幽州,我說過,我在哪,你就在哪。”

寶鸞這才轉過臉看他:“那親事呢?”她用水汪汪如湖的眼神望他,“我不要成親,也不想定親,你替我退婚。”

是替我退婚,不是求你幫我退婚。

她自己沒有察覺語氣有多霸道,自然而然就順口而出。

班哥無奈,想用這件事讓她開口求一求,注定是不可能的了。他笑一笑,替她將襪子穿上,一句話沒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