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頁)

班哥送她去,一早便在拾翠殿外等候。出行的事頭兩天便交待過,因是便裝前去,寶鸞不願擾民,路上沒有靜街,只在寺廟周圍一裏設防,侍衛提前檢查把守,不許閑人靠近。

在拾翠殿門口,就有八寶香車相候。車裏案桌榻凳精致擺設一應俱全,與車身固定一體,是造車時就在的。整個車廂有半間正房大小,人在其中,可隨意走動。

寶鸞坐在車裏,不時卷起車窗錦簾,欣賞路上依舊翠綠的楊樹和兩邊黃澄澄的稻田。秋光葳蕤中,馬背上身姿挺拔的班哥時不時往車裏看一眼。

寶鸞想騎班哥新馴的大馬,班哥不讓,此時注意到他的目光,當他再次看過來,她立馬躲到錦簾後。過一會伸出腦袋,發現他不看了,嘟起雙唇,挪到另一邊車窗繼續看花看樹。

不一會,一枝野茶花遞到面前,班哥騎馬繞到她看風景的窗邊,柔聲喚:“小善。”

寶鸞鼓起腮幫子,不接他的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大紅馬。

多麽漂亮雄壯的大馬,比她的小紅還要好看,奔跑起來的時候長鬃飛揚,遠遠看就像風中一支火紅的箭。可恨它的主人是個小氣鬼,竟然連她騎一下都不肯。

“誰送你的?為何不送我一匹?”像個沒能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子,寶鸞怨氣十足。

這種時候,她是想不起自己應該懂事應該大方端莊應該寬和溫柔的。一眨不眨看著大紅馬,她嘴裏嘟嚷:“大紅馬,我也要大紅馬。”

“這是戰馬,不適合你騎,而且它從西域來,只有一匹。”班哥溫聲回應,將碩大粉嫩的野茶花插到寶鸞烏雲般的高髻。

寶鸞抱肩,仰起剝殼雞蛋般光滑的小臉,任性道:“不管,我就要,讓送馬的人再去西域尋一匹嘛。”

眼見寶鸞還要纏下去,傅姆擔心班哥下不來台,兩個人會不歡而散,禁不住輕聲勸導:“殿下,您已經有好幾匹寶馬,六殿下的馬雖好,但已有主人。”

寶鸞努努嘴,不甘心地嘀咕:“聽說蠻夷部落的公主,有一草原馬呢,我才幾匹,多要一匹也不多。”

公主的胡攪蠻纏聽在傅姆自己耳裏,肯定是純真嬌憨的,但在別人看來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幾位身處漩渦心煩意亂的皇子們。

太子與皇後之間緊張的母子關系,已然延伸到其他人身上。

二皇子三皇子最近很少和公主見面,宮中遇見也是匆匆一別,不知終日在忙些什麽。如今和從前一樣的,就剩一個六皇子,他似乎總能騰出時間陪伴公主。五天裏三天能見到面,若是出宮遊玩,六皇子只要能到場,就不會不來。

即便如此,傅姆仍不能完全放心,認為六皇子會無限度包容公主。

沒有誰會無條件給予耐心,亦沒有人完全不求回報地對一個人好。

傅姆在宮中多年,她的警惕心使她隨時都要為公主想一想:哪些人能夠接納,哪些人需要遠離,若要接納,這個人的企圖是否會傷害到公主?

傅姆不看好六皇子的企圖,他對公主一直都是溫柔備至的,即便他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對公主好,他仍樂此不疲地關心公主。這份關心使傅姆有些慌亂,她見過追逐貴婦人的郎君們,眼裏也曾有這種類似關心。但仔細比較起來,其實又不太像。

六皇子的關心裏,沒有放肆,尊重是存在的。這份介於兄長和情人之間似是而非的關心,使得傅姆時常很困惑,因此她偶爾只能武斷,小心提防六皇子,再諄諄教導公主什麽是男女之防。

而公主長大了不愛聽教誨,傅姆只能想盡辦法暗示。既要防著兩人過度親昵,又不能讓他們太過疏遠,這是件費力活。比如現在,傅姆就不想班哥認為公主胡攪蠻纏。

傅姆提著心用余光觀察班哥,隨時準備搶在班哥翻臉生氣之前解圍。她溫柔仁慈的目光落在寶鸞臉上,如潔白花瓣般美好的公主,是她伺候了十年的孩子,比主仆之情更深刻的感情再也不會有第二份,她願意為公主獻出生命,自然也會時時刻刻為公主著想。

傅姆動作輕柔地扶過寶鸞肩膀,手裏一個玉連環,試圖轉移公主對大紅馬的注意。

今天格外有脾氣的公主將玉連環塞回傅姆手中:“姆姆替我解。”然後一轉頭又趴在窗邊看大紅馬。

班哥用馬鞭敲敲窗沿:“去西域再尋一匹?”

寶鸞點頭:“對,去西域尋。”

班哥:“蠻夷公主有一草原的馬,小善也要一草原的馬?”

寶鸞點頭:“是,小善也要一草原的馬。”

班哥莞爾對著她笑,爽朗的笑容比秋天的太陽更燦爛,黑幽幽的眼睛,似蘊藏兩汪粼粼秋水,深邃繾綣,看得人心跳加速。

隊伍經過一叢桃紅花瓣夾綠葉的木芙蓉後忽然停下,在傅姆開口阻攔之前,班哥健碩有力的雙臂已經將寶鸞從車裏抱出來。兩個人同坐大紅馬,快速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