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寶鸞心緒平靜下來才發現班哥身上沾著泥,似風塵仆仆從山野中而過,袍間有春日野草的清香。

他今日穿武袍,寬肩蜂腰,颯爽利落,和平日斯文溫雅的扮相截然不同。

她已不再為探花郎擔心,注意力全都轉移到班哥腰間的長劍。

他難得佩劍,乍見有種淩厲肅穆的威嚴氣勢。

寶鸞伸手摸摸班哥的劍鞘,好奇問:“你去武場了?怎地一身泥?”

班哥解下佩劍奉給她把玩:“我剛將一個人送出長安,趕著回來,路上沾了些泥土。”

兩個人肩並肩往裏去。

花庭春景葳蕤,日光喧妍,宮人們擦拭長廊塵灰,種滿牡丹和杜鵑的花圃,蝴蝶翩翩展翅,拂林犬活潑亂跳跑來跑去。

班哥將巾帕鋪在胡凳上,寶鸞坐下,他蹲身為她整理及地的綠裙和翹頭履沾的草葉。

寶鸞膝上放著劍,明凈的杏眸倒映出繁花似錦和一個蹲在她腳邊的班哥。

他撫平她裙子上的褶皺,小心翼翼地捧起她一只鞋吹了吹,巾帕擦拭鞋面,細致溫柔。

寶鸞牽他衣袖,“快坐下和我說說,你送誰出長安了?”

班哥坐到她身旁,神秘兮兮看著她,目光沉思,似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

寶鸞看出他故意猶豫,可他越是不告訴她,她越是想知道。

寶鸞指間繞巾帕,擦拭班哥額頭鬢間並不存在的汗漬,聲音又甜又軟:“你不想告訴我嗎?你竟連我都信不過,好呀,以後你什麽事都別告訴我,我的事也不說給你聽,反正你現在與那麽多人交好,有我沒我都一樣。”

她低眸努嘴道:“想來是我自作多情,以為同你最要好。”

班哥面容平靜似水,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握拳抵唇咳嗽,嘴角止不住上揚。

她聲音似黃鶯,囀囀嬌柔,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動聽。他多麽冷漠的一個人,別人說千句萬句都無法打動他,換做其他人同他說這樣的話,他只會嫌煩嫌吵讓人永遠閉嘴,可她一開口,他耳朵就軟了。

沒有什麽不能告訴她的。

只是想多聽她兩句好話。

寶鸞難得使一回小性子,她和班哥鬧,絲毫不擔心班哥會生氣,反而有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任性。明明是件小事,可聽可不聽,若是旁人不肯告訴她,她也就不聽了,或許還會反思自己強人所難,可班哥不告訴她,她就委屈。

寶鸞將帕子扔給他,劍也還給他:“我走了。”

班哥連忙拉住她:“我告訴你。”

寶鸞立馬落回去,眨著眼睛,眸光閃閃。

班哥:“你先答應我,不要告訴別人。”

寶鸞舉手發誓,從善如流。

班哥附在寶鸞耳邊,將太子托他送相思出城的事一一說出。

寶鸞愕然,一時間不知道該為太子找班哥做事震驚,還是為太子將相思送出長安的事震驚。

班哥緩聲為她解惑:“上次太子殿下剛回長安就趕來參加聖人為我辦的宮宴,他那樣尊貴的身份,肯出席支持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六弟,我豈能不感激?”

寶鸞心想,那是因為她特意去請了阿兄。

後一想,也不一定全是因為她。太子自有他的考量,就算她不去請,也許太子也會去。

班哥繼續輕聲說:“因我才恢復身份不久,長安城中,我與各方勢力牽扯最少。太子需要一個身份夠用又不會惹人注目的人做這事,我出城送相思,再合適不過。”

寶鸞驚訝班哥這麽快就能得到太子信任為太子做事,在她吃喝玩樂的時候,班哥已經迅速為自己尋出一條道路。

她崇拜地望著他,覺得他真是厲害。

班哥避開寶鸞炯炯有神的目光,道:“其實我只是為太子打個掩護而已,相思的去處,我並不知情。”這麽短的時間,太子怎麽可能完全信任他?

寶鸞覺得他辦事真妥當:“我明白的,我不會問相思去了哪。”

她再任性,也不會逼他暴露相思的去處。

班哥無奈笑道:“我真的不知道相思去了哪。”

他曾猶豫要不要借機抓住這個把柄,太子無疑是看重相思的,若能知道相思去處,興許以後會對他大有用處。可他深思熟慮後,終是放棄這個想法。

長安城風浪滔天,他根基未穩,太子肯扶他一把,暫時又不逼他站隊,比起冒險得罪太子,還是維持現狀更好。

班哥意識回籠,聽見寶鸞呵氣如蘭湊到他耳邊問:“太子阿兄為何要送相思出城?”

班哥忍不住聳動發癢的耳朵,以同樣輕柔的聲音告訴她一件事:“太子殿下快要大婚了。”

寶鸞張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沒聽說阿兄擇妃的事啊,之前不是選妃的事不是擱置了嗎?還沒擇妃,哪來的大婚?”

班哥指了指天:“有人替他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