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寶鸞正等著探花郎過來,她推推班哥,小聲道:“他過來同我說話了,我該說些什麽好?”

班哥停頓,須臾後擡起頭,眼中波瀾不驚:“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過是尋常交友,隨意一些。”

探花郎在案前叉手做禮,隨便尋了個由頭和寶鸞搭話,寶鸞想看仔細些,示意探花郎坐過去。

探花郎才剛挪出一步,手臂被人擒住,小郎君溫潤如玉,一雙黑眼幽深似湖,力氣極大:“探花郎可否坐我身側?早聞探花郎學識過人,在下學識淺薄,最是仰慕有才之人。”

探花郎高高興興坐到班哥身邊,寶鸞隔著班哥相看探花郎。

探花郎目不暇接,眼睛在班哥和寶鸞之間遊蕩,看了這個看那個,一時糾結竟不知該先和誰說話。

探花郎不說話,寶鸞亦不說話。

她原就是看他的相貌,他說不說話都不礙她的事。

探花郎最終選擇先看班哥。交談對視,喜不自勝。

班哥方才一席話,探花郎亦聽在耳中,能得一位謙雅的世家子做朋友並非易事,大好機會擺在眼前,沒道理不抓住。

探花郎與班哥交談不過片刻功夫,相談甚歡,該說的全說了,不該說的一句未漏。探花郎許久沒有遇到這麽合心意的友人,他激動地同班哥敬酒,幾乎要奉班哥為知己。

他出身鄉野,父親是個舉人,家中略有幾畝薄田,雖不是什麽大富之家,但也從未嘗過貧困滋味。他考科舉,為的不是光宗耀祖改變出身,他只想做個兩袖清風的純臣,為天下百姓而做官,做一個好官,一個能讓百姓依靠的官。

探花郎考了三次,今年終於得到州官推舉,得以到長安參加尚書省的選拔。他滿腔抱負,壯志淩雲,自以為能夠一展宏圖,結果來到長安城才知道,這裏處處是人才,他只是其中那個最不起眼的。

他自知資質不如他人,他並不氣餒,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長處在於謀政實務,帖經墨義詩賦雖不出彩,但剛好夠用。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定能在官場風生水起。

靠這張臉得了探花的名次,他一點都不覺得羞恥,相反,他很開心,他離目標更近一步了。

探花郎交談的同時也在試探班哥。

每年進士這麽多,空缺的官職卻只有那麽幾個。要真等吏部授官,等到猴年馬月也未可知。

何不給自己多尋一個機會?

眼前這位小郎君就很好,溫文爾雅,氣度不凡,既有世家子的高貴,又熟知民間疾苦。比起方才那位一言不合就拔劍相向的郎君,他更願意給眼前的小郎君做幕僚。

放榜後繼續考制科的人不多,探花郎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是出自名門,又無貴人扶持,要想靠自己,只能咬牙繼續考制科碰運氣。

和每年的常科不同,制科不定期舉行非常規考試,直接選拔六部所缺人才,相當於術業有專攻。比起常科的明經科和進士科,制科難得多,且機會渺茫,若非意志堅定者,很難通過考試。

班哥不疾不徐,同探花郎你來我往,言辭間滴水不漏。

探花郎倒也不急,他將話轉到寶鸞身上。

美人目不斜視盯看他多時,真是叫人慚愧。

小郎君雖好,但也不能因此薄待美人。這麽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在旁,當然得趁機給美人留下深刻印象。

“小娘……郎君年方幾何,如何稱呼?”

“今年落葉之時便是我的十四歲生辰,我家中排行第三,你叫我三郎好啦。”

探花郎愕然,小娘子不到十四歲便生得如此絕色姿容,日後還了得?仔細再看,小娘子雖笑容天真,但通身雍容貴氣的做派,即便著男裝也無一處不精致,身上穿戴之物,非尋常世家所能佩戴。

長安各大世家他早就摸清底細,崔府並無這樣一位美貌驚人的娘子。

難不成,是皇家之女?

排行第三……無雙公主?!

探花郎被自己的推測嚇一跳,看向班哥和寶鸞的目光有所變化。

公主出宮遊玩並非稀奇事,若小娘子真是無雙公主,那她身側這位小郎君,定也是皇親國戚。他自稱六郎,崔府沒有什麽崔六郎,宮裏倒有一位民間長大的……六殿下。

探花郎頓時僵直身體。

探花郎神色變化落入班哥眼中,他饒有興趣重新打量眼前這位二十出頭的青年。

這人比他想象中聰明,有一腔熱血,又有些許玲瓏心思,是個可用之才。

只是這張臉讓人看不順眼……

班哥轉眸盯看寶鸞。

從剛才起,她的眼睛就沒移開過。她看著這位探花郎,似乎想將此人每根頭發絲都看得清清楚楚。

班哥心裏說不出的暴躁。

寶鸞一雙手動了又動,想要伸出去在探花郎臉上摸一把,可又覺得這樣做不好。

班哥和探花郎交談說了些什麽,她完全沒留意,她只注意探花郎光滑白嫩的臉,和水豆腐似的。雖然無法和自己白如凝脂的肌膚相比,但一個郎君有這般通透細膩的皮相,實在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