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分寸

“別出聲。”

低啞的聲音在耳側響起,月光綽約的夜色裏,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眉眼風流,眸底滿透玩世不恭的戲謔。他的手搭在她肩上,不由分說將她從窗下摟開。

寶鸞仍處在方才無意一瞥的震撼中,呆呆地被人摟在懷裏,任由他帶著自己往外去。

出了寢堂,視野開闊起來,不遠處三三兩兩的宮人和宦官從回廊走過,天上一輪玉白的圓月,秋風輕柔撫過面龐,寶鸞緩緩回過神,衣袍上昂貴別致的青木香撲進鼻中,袍下溫暖的手臂將她抱在懷裏。

兩人坐在竹園的胡凳上,他低眸沖她笑:“嚇成傻子了?”

寶鸞從他懷中撐起,歪向另一邊,額頭輕靠竹子,默聲不語。

齊邈之湊過去,指尖彈彈她的耳珠:“怎麽不說話?”

寶鸞心裏亂得很,她懊惱地捂住眼睛。

她似乎窺破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齊邈之哈哈笑,拽她手腕:“捂眼睛作甚?看都看了,後悔也來不及咯。”

寶鸞攥拳打他:“你還笑,你也看到了。”

齊邈之趁機抓住她兩只手,纖細的手腕,他一只手就能扣牢:“我看到什麽了?嗯?”

寶鸞以為他真的沒看見,忙道:“沒什麽。”

齊邈之笑道:“騙你的,其實我看見了,不就是……”

寶鸞心裏的慌張變成害怕,她猛地從他掌心抽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不準說。”

她不知道那個秘密背後代表著什麽,此刻她思緒回籠,隱隱察覺它背後的意義也許會摧毀太子。

寶鸞緊鎖眉頭,對上齊邈之的目光,一字一字認真道:“你什麽都沒看見,我也什麽都沒看見,你點點頭,代表你同意我的話。”

齊邈之點點頭。

寶鸞松開手站起來,作勢就要往回跑。

既然她能闖進太子的寢堂,那麽其他人也可以。她不能讓別人也看見那一幕,她必須下令阻止人靠近寢堂。

寶鸞剛邁開腿就被人拽回去,她跌坐胡凳,不滿地瞪著齊邈之:“你放開我,我有急事。”

齊邈之笑容玩味,道:“你確定太子需要你的這份好心?”

寶鸞聽出他話中有話,疑惑問:“什麽意思?”

齊邈之嘖嘖兩聲,撥開她額前碎發,氣定神閑道:“看來你和李延待久了,還真的染上幾分傻氣。太子若害怕被人瞧見,寢堂門口為何無人看守?連太子自己都不在乎,你又為何在乎?”

寶鸞呆愣,掙紮的動作停下來。

齊邈之繼續道:“瞧你嚇成這樣,真是沒出息。這樣的事有何稀奇?美色不分男女,長安城中有此癖好的大有人在,不過尋個樂子罷了。”

寶鸞對宮外的事所知不多,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長安城西市,而且還是匆匆一瞥。聽完齊邈之的話,她半信半疑,問:“真的嗎?”

齊邈之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名字,又道:“各府尋歡作樂起來,多的是比這更荒誕的事,太子寵愛誰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必你替他操心。”

猶豫停頓,後面半句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齊邈之若有所思朝太子的寢堂方向看一眼。

單就這一件小事,只要太子不挑破,甚至不能成為他的汙點,一切都會相安無事。

前提是太子願意留有分寸。

齊邈之收回視線,對上寶鸞打量的目光,眼神頗為詭異,似在探究什麽。

齊邈之變了臉色,沉聲道:“我府裏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你最好別給我亂想。”

寶鸞立刻轉開眼眸,問:“你怎麽來東宮了?”

齊邈之漫不經心道:“閑來無事,到處逛逛。”

寶鸞提醒:“天都黑了,外面已經宵禁。”

齊邈之打個哈欠:“那正好,今晚我留宿東宮。”

寶鸞想說,得太子同意才行,後來一想,就算不同意,齊邈之也會留下來。

除了太上皇的太極宮,全長安他來去自如,從不需經人允許。

兩人離開竹園,夜風簌簌,提燈路過的宮人長影晃晃,恭敬行禮退到一旁:“永國公,三公主。”

齊邈之將寶鸞拽近些,讓她將手伸出來:“路黑,我牽你回去,你住哪?”

寶鸞指了指,“那邊。”招手示意宮人遞過宮燈,道:“有燈照著,路就不黑了。”

齊邈之一把掀翻宮人奉上的燈,道:“滾。”

宮人們顫顫巍巍跑開。

寶鸞準備拾地上的宮燈,才剛彎下腰,齊邈之上前就是一腳,遠遠踢開宮燈,強勢牽過她的手:“走了。”

寶鸞被他拖在身後,用手推他背,又氣又無奈。

走了數刻,眼見就要走到居所,寶鸞忽然想起什麽,死活都不肯再往前。

“已經快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走吧,去尋你自己的住所。”

齊邈之眼眸微眯,“難道你屋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怕我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