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東宮(第2/2頁)

眾人的歡呼聲震耳欲聾,班哥回過神,原來他已將那球擊進畫門,小小的球子飛進畫門後直接碎裂。

一下,兩下,三下……班哥記不清自己揮了多少次球杖,他只聽見人群中為他喝彩的聲音一次高過一次,馬背上對手的嘆息聲一聲多過一聲,直至最後鑼鼓敲響比賽結束,他被人高高擡起拋向半空,他們興奮地喊他的名字——班哥。

太子滿目賞識,欣然讓人將那匹鴉天馬牽過來,又命人奉上二十金贈予班哥。

太子道:“後生可畏,他日長成,定大有作為。”

太子雖溫雅謙遜,禮賢下士,卻鮮少當眾毫不掩飾地誇贊誰,且這個人還是個卑微的小隨奴,一時間班哥更為風光,眾人的目光熱情而殷切地攏向他。

李世垂頭喪氣,在旁暗暗觀察。

只見這個剛在球場上大出風頭的小隨奴,斂目低眉沉穩鎮定,唇角微揚幾乎微不可見,他如星般的眸子幽深黑邃,面對眾人鋪天蓋地的贊嘆,靦腆搖搖頭,謙虛恭謹,惶恐不安,仿佛自己受不起這些稱贊。

“不過一時運氣好罷了。”小隨奴含蓄抿笑,抱拳走過來:“剛才多有得罪,二大王雅量,莫要與我這小奴計較。”

“我同你計較作甚!比賽就是比賽,你既贏了,我無話可說!”李世瞥班哥一眼,牽馬走開了。

班哥對李世離開的身影躬了躬,同其他人一一告辭,回到寶鸞身邊。

寶鸞早已離開看台坐席,此時正和李延站在擊鞠場南側小門等他。

李延不停拍手:“班哥你好厲害!”

班哥依舊抿笑,謝了李延的誇贊,視線投向寶鸞時,方才咧開嘴笑,笑意直抵眸底。

“殿下。”他溫柔地將牽馬的韁繩放進寶鸞掌心,兩只烏眸緊盯寶鸞,語氣鄭重:“這匹鴉天馬是殿下的了。”

寶鸞被他明亮清澈的眼神注視,面頰飛紅攥住韁繩:“謝……謝謝,辛苦你了。”

班哥退到一旁,好讓她欣賞這得之不易的戰利品。

寶鸞摸了摸色澤黑潤的鴉天馬,驚嘆:“真好看。”

李延湊上來也道:“是啊是啊,真好看!它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馬!”

寶鸞回想起剛才觀馬球賽時的震撼,視線不停往班哥身上掃,班哥照單全收她的打探,問:“殿下,我臉上有什麽臟東西嗎?”

寶鸞細著聲拋出自己的驚嘆:“你真有本事,就連大兄都悄悄問我,能否將你討過去?”

班哥一愣,呼吸短了半下。

寶鸞問:“你想留在大兄身邊嗎?”

班哥沉默,腦海中飛快閃過太子溫文儒雅的身姿和賞識的眼神,半晌,他搖搖頭,答道:“我想繼續留在殿下身邊。”

寶鸞為他的拒絕感到惋惜,做太子的隨奴比做她的隨奴神氣百倍,日後能得到的前程亦要強上許多。她該勸勸他,不知怎地,那些話到嘴邊,一句都說不出口。

心中一個細小的聲音喊道:他是你的人,本就應該留在你身邊。

寶鸞猶豫,須臾,問:“你真的……真的甘心留在我身邊嗎?”

班哥點頭:“太子殿下身邊已有無數隨奴,即便太子殿下再如何欣賞我,我也只是無數個隨奴中的一個,可殿下身邊只有我一個隨奴,無論殿下是欣賞還是嫌棄,都只有我一個。”

寶鸞問:“你怎知我以後不會有其他的隨奴?”

班哥眨眨眼,反問:“會嗎?”

寶鸞想了想,認真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班哥意味深長凝望寶鸞。

是日,寶鸞三人留宿東宮,鴉天馬轉送李延,李延愛不釋手,在馬廄抱著那匹馬,直到天黑還不肯放手。

寶鸞好不容易才說動李延回屋歇息,路過太子居住的寢堂,想進去找他借本遊記。

東宮各處寢堂樓閣清幽僻靜,扈衛全在宮門夾道邊巡邏,內宮只有宮人宦官往來。

寶鸞環視周圍,困惑寢堂各處為何沒有宮人宦官走動,她一路來到太子寢屋,屋內燭光晃晃,大門緊閉,半開的窗欞隱約可見屋內景象。

寶鸞站在窗下,踮起腳往裏一探。

太子已經換下白日裏的錦袍,身上一件月白色大袖寬袍,慵懶貴氣,斜斜後仰坐在矮榻上,他閉著眼睛,面上神情極為復雜,仿佛極力隱忍,微挑的眉梢透出一抹呼之欲出的快活。

寶鸞往下看。

一抹青白色的背影映入眼簾,蹲在地上,單薄的衣衫和太子的袍角纏疊交織。

寶鸞雙眸張瞪。

驚呼聲未能出喉,一只手從背後牢牢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