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奴(第2/3頁)
眨眼間,少年已半跪案前,手捧獸腦,仰頭望她,一臉的血,目光烏亮:“殿下,獻給您。”
寶鸞瞪大眼,被眼前鮮血淋漓的畫面嚇得尖叫一聲,一頭埋進康樂懷中再也不肯擡頭。
康樂懷抱寶鸞撫掌道:“好,好,好!江山輩有人才出,你這小娃,英勇過人,我要重重賞你!”
侍衛上前,扶起班哥,在康樂的示意下,奉他為上賓。
眾人沖班哥一番贊嘆,嘖嘖稱奇。
班哥悄悄窺視前方。嬌柔的小公主仍伏在自己的姑姑懷中不肯起身,康樂長公主耐心地哄她,試圖安撫她受驚過度的心。
他聽見康樂長公主問:“一個死物的腦袋而已,它並不會咬你,它已經死了。”
小公主委屈道:“我知道它死了,我不是怕它。”
康樂長公主將她抱在懷中輕晃,道:“小善,那個小猴人真真了不得,我將他送給你,你可喜歡?”
班哥豎起耳朵。
小公主雙肩一顫,輕聲細語道:“我不要他。”
我不要他。
班哥愕然,瞳孔驟然一縮。
一場遊宴,在明媚的春光中開宴,於纏綿的細雨中結束。客人紛紛散去,康樂攜寶鸞回屋歇息。哄著哄著,寶鸞睡了過去。
寶鸞小憩半個時辰,宴會上種種仿佛已被留在夢中,醒來時心神恍惚,竟不知今夕何夕。
心神漸緩之際,忽地一雙紅黑分明的臉浮現腦海。
紅的是血,黑的是眼。
寶鸞掀起被子重新埋頭,怏怏捶了捶腦袋:“膽小,作甚害怕。”
康樂的傅姆進屋來,輕輕推寶鸞:“殿下,宮裏來人問,今夜是否宿在府裏?”
寶鸞搖搖頭:“我回宮去。”
高傅姆問:“現在就回去?”
寶鸞想到花園中的那株蕙蘭,道:“待會再回去,你讓她們且等等。”跳下床,趿鞋往外,揮手:“不必跟隨,我稍後就回。”
她拿著兩把傘朝花園走,一把傘避雨,一把傘送蕙蘭。一路靜謐寧和,竟不似剛開過一場遊宴,熱鬧全都被雨水沖刷,耳邊唯有雨打樹葉的聲音。
來到花園才發現,綠葉黃蕊的蕙蘭已經有了傘避雨。
一把泛黃的紙傘,做工簡易粗糙,蓋著蕙蘭,傘柄深入土中。
寶鸞疑惑,這是誰的傘?是誰替她的蕙蘭送傘?
寶鸞四處張望,終於在槐樹後尋到端倪。
她先看到一雙破了洞的草鞋,露出三個腳趾,鞋下微凹的泥坑,混著血的雨水蜿蜒開去。這人靠樹蜷縮,眼睛緊閉,不是別人,正是一個時辰前在宴上大展身手的班哥。
他坐在樹邊,腦袋微仰,雨打到他臉上,沾血的面容被雨沖洗,血痕條條順著下巴往下滴,顯得更加觸目驚心。身上仍是宴上那件衣衫,上面浸濕異獸的血,尚未梳洗,依稀可見搏鬥時的痕跡。
寶鸞今日已經被他嚇過一次,現在又被他嚇一次,上次是被他鬥獸時的兇狠嚇到,這次是被他的安靜嚇到。
驚愣過後,她彎腰伸出手試探他的鼻息。
指腹間撲來溫熱的氣息,還好,不是死了。
寶鸞正要收回手,僵坐不動的人忽然一把抓住她手腕:“誰?”
寶鸞心驚肉跳。
班哥睜開惺忪雙眼,看清是她,眸底的警惕冷冽瞬時消失:“殿下?”
寶鸞道:“你放開我。”
班哥松開手,寶鸞在跑與不跑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穩穩立住腳步,因為班哥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主動拉開距離。
宴上打趴昆侖奴殺死異獸的兇猛少年,此刻卻局促不安地站在雨裏,攥著衣角,垂低腦袋。若不是親眼瞧見他割下獸腦,她定會以為眼前的人只是個瘦弱不堪一擊的尋常奴仆。
宴上因他帶來的驚悚雖然尚未消失,好在她睡過一覺後神思歸位,現在見他站在面前,倒也不覺得十分可怕。
寶鸞做之前沒來得及做的事——她細細地打量他。
兩次見面,都未曾看清他的相貌,每次湊近看的時候,他的臉不是被泥土弄臟,就是被血弄臟。高台上搏鬥的時候離得太遠,她沒有注意他的臉。
“你為我的蕙蘭撐了傘?”
“是。”
“你、你是之前被崔復鞭打的虎奴,對嗎?”
“殿下記得我?”
“我記得你的眼睛。”
寶鸞屏息往前走近,班哥往後退好幾步,藏到大樹背後:“殿下別過來,我身上全是血汙,會弄臟您的衣裙。”
寶鸞聽了這話,反而加快腳步:“你已經弄臟我的手腕了,別動,讓我瞧瞧你。”
班哥站定不動。
寶鸞靠近看了一眼,實在無法欣賞他滿身的血汙,她覺得她今夜肯定要做噩夢,夢裏會有一張面孔藏在血水中凝視她。
寶鸞撇開腦袋,問:“你受傷了嗎?”
班哥道:“洗過澡才知道有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