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第3/7頁)

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已經死去的女人,魂魄的最深處。

這裏埋藏著她所有的執念和痛恨,故事的最開始,因皮影而起,自然也要以皮影而終。

但與此同時,戲院也囿困了女人的魂魄,讓她無法離開。

她的仇恨,成為了她的圍墻。

而外面冰冷的湖水和湖面下的死屍,既是防止有生人或惡鬼來找到她不願意示人的執念,也讓她沒有離開了離開這裏的可能。

從來都沒有一條向外的路。

雖然之前燕時洵在將燈籠丟進湖水中的時候,只短短的照亮了湖水刹那,但是他還是看清了那些聚集在一處的死屍的臉。

即便那些面孔已經腐爛青白,扭曲到不似人形,但燕時洵依舊辨認出了其中幾個,就是之前在博物館時,墻上掛著的海報中的皮影大師。

同時也是此時倒在幕布之外的死屍。

燕時洵眸光沉沉的看著那女性木雕,唇緊緊抿到發白。

不論從她對戲台前那些村民的痛恨復仇,還是從她與眾不同的穿著打扮來看,她都像極了燕時洵之前在光碟中看到的那出皮影戲中,被村民圍攻的女人。

眼前的場景和之前的皮影戲拼合在一起,在燕時洵的腦海中,重新構架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哭泣著乞求村民放過她的女人,最終還是因村民而死。

而在她死後,有人替她報了仇,將所有的村民聚集在戲院之中,鑼鼓開場聲聲鼓點密集,二胡悲戚道道泣血啼哭,卻是死亡到來的聲音,和提前響起的孝子嚎哭。

女人親眼看著那些她曾經苦苦哀求卻絲毫不肯放過她的村民,一個接一個的帶著悔恨和恐懼死亡,魂魄中的怨恨終於得以終結。

但是所有村民的死亡,卻也成為了女人的魂魄必須背負的罪孽。他們死後化作湖中的“魚”,生生斷開了女人離開這裏,前往投胎的可能性。

她在此,畫地為牢。

燕時洵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村民那樣對待女人,而女人明明是在復仇,因果卻沒有形成閉環,反而惡果多於惡因。

他沉吟半晌,正待更近一步的湊近那木雕觀察,就聽到張無病的聲音傳來。

“燕哥,你是在後面玩皮影呢嗎?”

張無病疑問的聲音裏帶著迷茫:“燕哥你什麽時候還學會這個了?”

“什麽皮影……”

燕時洵本以為張無病那個小蠢蛋又要幹什麽,皺著眉下意識轉頭,卻在看到旁邊的幕布時,聲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幕布上竟然上演起了皮影戲。

明明並沒有人操縱皮影人物,但一個個影子卻出現在了幕布上。

這些影子精致到足以以假亂真,讓人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皮影戲,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村民們在夜色下的村莊中奔跑,追逐著最前方的女人。

女人一手扶著肚子,神色倉皇,時不時回頭看去的眼睛中帶著淚水。

她跑步的姿勢很奇怪,身體笨拙又腳步無力,看得出身體狀況並不能支持她高強度的跑動,但是她一點都不敢停。

後面的那些村民們的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像是追逐羊羔的餓狼,一雙雙眼睛在夜幕下冒著綠光。

為首的幾個村民高聲呼喝著,讓女人更加惶恐顫抖。

而在那幾個村民轉過頭來的時候,也讓燕時洵看清了他們的臉。

正是他之前在海報上看到的那幾個皮影大師。

不過,比起海報上的臉,皮影戲上的這幾人要更加年輕些,也更加瘋狂和暴力。

他們揮舞著農具,大聲歡呼著,眼中根本就沒有生命的存在,只有圍獵獵物的興奮。

女人跑得氣喘籲籲,終於腳下一軟,跌倒在了地面上。

她淚流滿面的擡手拽住路邊一個村民的褲腳,想要向他尋求幫助。

但是那衰老的村民弓著背閉著眼,一副看不見也不準備插手的模樣。

女人懂了對方的意思,知道對方並不想為了一個普通交情的人,得罪相處了一輩子的同村人。

更何況老人已經衰老,但年輕人正力壯,他也在為自己的處境考慮。

女人漸漸絕望,松開了手。又在看到那些村民追過來的時候,踉蹌著起身繼續奔逃。

她所跑過的路面上,留下一長道蜿蜒的血跡。

女人跑得越來越慢,身後的村民們越來越近,慌不擇路之下,卻只聽到“噗通!”一聲巨響。

鼓點聲忽起。

像是重物墜湖,水花迸濺。

與此同時,整個幕布的光亮都暗了下來,燭火被吹熄,影子戲也沉入黑暗中,所有的場面消失。

沒有逃亡的女人,沒有追捕圍獵的村民。

只有被紅燈籠的光芒籠罩的死寂戲院。

之前燃燒著的昏黃燭火盡數熄滅,只剩下了四角懸掛的四個紅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晃動,連帶著暗紅色的光影都在搖晃又破碎,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