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第3/4頁)

他說,在南溟山,你們可以放下一切憂愁煩惱,安穩幸福的生活。

如果從一開始就非生非死,那人就不需要再經歷生老病死種種苦楚。

如果一切的煩惱和憂愁都從記憶中抹去,那人還有什麽理由不會幸福平靜?

“我和那些生命,互相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一切,這樣有什麽不好?”

師公質問燕時洵:“他們不想要的生命,我要。他們想要的幸福,我給。”

“你在向我說出這樣的話之前,又為人間做過什麽?”

在燕時洵分屏前的觀眾們,都清晰的聽到了從鏡頭裏傳來的話。

很多觀眾沉默了。

有些人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到衰老的父母病痛卻因為沒有錢而只能勉強維持的身體,想到遭遇飛來橫禍的親人,想到每一個在手術室外和殯儀館前痛苦的瞬間。

所有的哭喊都撕心裂肺,不想要承受生離死別之痛,甚至會幼稚的希望家人和自己可以同日死亡,這樣大家都不必經受這樣的折磨和痛苦。

有些人想起了沉重到壓得自己喘不過來氣的工作,被領導將文件摔在臉上的時候,被甲方罵得像孫子卻依舊只能陪著笑臉的無奈,在酒桌上喝到嘔吐卻還是在被客戶勸酒的痛苦。

不是不想擼袖子撂挑子說老子不幹了愛誰誰,只是,想到父母和孩子,想到家庭……一忍再忍,苦笑著往下走。

爭吵,瑣事,壓力,病痛。

沒有人敢說,自己的生命中沒有半點苦痛。

師公所說的話,就算聽起來幸福得像是根本不存在於人間,但是在蠱惑的聲線和極具煽動感染力的詰問下,還是有很多觀眾,動搖了。

他們問自己,要是換成是他們,在面對有人可以提供“桃花源”的時候,會如何選擇?

[對不起……我知道這個人說的話,聽起來好像有哪裏怪怪的,但是我真的活得太苦了,我支撐不下去了。我想要去長壽村,對不起,我想要幸福。]

[唉,之前我還說那些去長壽村找什麽健康的病患都是傻子,這種話都信。但,想想要是我,我應該也會去吧,我不想讓我爸媽連養老錢都掏空了給我治病。]

[只有我一個人聽哭了嗎?我很支持他說的話,他說的沒錯啊。]

[我媽媽住院,我拿不出錢的時候,我也這麽想過。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我要經歷這些。]

[忽然有點討厭燕哥了,他要是真的把桃花源拆了,我去哪啊?我也想要幸福。]

[就算是假的也無所謂,我活得太累了,我想要去那裏。]

[只要他能讓我幸福,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反正爛命一條,不如換幾天好日子。]

燕時洵掀了掀眼睫,看向師公的目光依舊堅定而清醒,沒有半分動搖。

師公問他,見沒見過人間。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和李乘雲一起雲遊四方的時候,獨身走南闖北的歲月。

燕時洵走街串巷,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見過撒潑耍賴的惡人,也見過毫無陰霾的魂魄。

柴米油鹽的人間,一直都在燕時洵身邊。

他與生命同在。

很多驅鬼者都會為了金錢和聲名,而選擇為權貴富賈服務,為在眾人間的盛名和厚實的身家而洋洋得意,將價格作為衡量驅鬼者實力的標杆。

但是,燕時洵卻從一開始,就拒絕了算卦改運這些更容易在權貴那裏取巧賺錢的方式。

即便有人罵過他“裝什麽清高”,燕時洵也只是漠然無視,獨行於人群之中,向急需幫助的人伸出手。

燕時洵從來沒有告訴過其他人,那些作為了結因果代價而收取的金錢,去往了哪裏。

——到了每一個急需金錢的地方去。

需要重建生態的野狼峰,失去醫生兒子的衰老父母,因蘭澤死去而痛苦的父母……

從人群中得到的錢財,回到了人群中。

但是此刻,當師公詰問燕時洵的時候,他卻對那些過往閉口不言。

像是他覺得,那不過是身為驅鬼者,最尋常不過的所為。

師公憤怒詰問,燕時洵卻一片平靜,語氣近乎於漠然。

“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與城市裏隨處可見的生人沒有區別,我和他們同樣活在天地間。”

燕時洵平靜道:“我所能做的,只是最微小不過之事,渺小得不值得一提。”

當燕時洵的聲音順著屏幕傳到觀眾們耳邊時,很多原本還在哭泣埋怨的人,忽然就愣住了。

燕時洵就像是一劑清醒苦藥,將很多人原本發蒙而混亂的思維,從被蠱惑的邊緣拉了回來。

有的觀眾開始慢慢反應了過來。

[如果燕哥這樣的,都算是什麽都沒做,那我算什麽?]

[我老媽信佛,她告訴我,須菩提要做善事才是須菩提,但是當須菩提認為自己在做善事的時候,就不是須菩提了。我當時沒懂,現在看著燕哥,我忽然有點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