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在發現了懸棺中屍體的詭異之後,燕時洵立刻借著尋找南天的機會,將所有作為落腳點的懸棺都一一掀開,查看裏面的死屍。
然後燕時洵就發現,並非所有懸棺中的屍體,都像是柳名一樣鮮活得仿佛還活著。
在更多的懸棺中,死屍早已經風化成了一捧枯骨。
不剩半點皮肉。
要說每一具懸棺中有什麽共同之處,那就是每一具死屍的手裏,都捧著一束菊花。
只是不同的是,像柳名一樣仿佛還活著的屍體,連拿著的菊花都是鮮活的。但那些枯骨的骨爪中,卻只剩下了幾支幹枯枯萎的花莖。
枯骨與幹花,在懸棺之中用空洞黝黑的眼窩仰視著天空,像是在渴求遲來的自由。
燕時洵靜靜與骷髏的眼窩對視片刻,然後嘆息一般,將原本想要合上的棺蓋立在一旁,讓流動的山風吹進來。
枯瘦骨爪裏緊握著的幹花,瞬間風化成一捧齏粉,隨風散去。
燕時洵原本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只剩下骸骨的懸棺有什麽問題,直到他在一具懸棺中的骸骨身上,看到了令他眼熟的衣物碎片。
他曾在一張合照中,看到類似的款式和顏色。
徒步隊合照。
而根據徒步隊隊長所言,徒步隊全員死亡,在上遊長壽村裏即便剩下幾個隊員,但也在祭典前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兩者之間的不同,忽然間就明朗了起來。
那些像活人一樣的屍骸,他們確實還活在上遊的長壽村。而那些變只剩下一把枯骨的,經歷過兩次死亡,已經徹底消失在村子裏。
因為骸骨已經腐爛到不剩下一絲血肉,又沒有其他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所以燕時洵除了能看出這具懸棺的骸骨,曾是當年徒步隊的一員之外,也無法得知他的具體身份。
但是,燕時洵卻在彎下腰,想要將骸骨身上的殘余布料拿起來查看的時候,愣住了。
……那黝黑的眼窩裏,竟然緩緩流下一行血淚。
這具骸骨的魂魄還被困在其中!
燕時洵原本和緩的眉眼瞬間鋒利,立刻掐手起訣想要將魂魄從骸骨中拉出來。
正常來說,人死之後,魂魄就不會再繼續留在身軀內,而是會被陰差接引走,前往地府接受審判,然後前往下一世或是留在地獄受罰。
雖然也有少數一些魂魄因為怨恨或執念而滯留人間,或是迷失了方向,所以沒能順利離開,但也不應該繼續存留於身軀之內。
而當燕時洵準備將魂魄拉出來時,卻再次心神一震。
魂魄被牢牢的困在骸骨之中,並非出於自身的意願而繼續留下來,而是原本的身軀變成了囚籠,讓魂魄連想要離開都做不到。
在符咒生效之後,燕時洵的視野中能夠清晰的看到,殘破不全的魂魄像是風中殘燭,微弱得隨時都會魂飛魄散。
肋骨骷髏形成牢不可摧的監牢,讓那團殘魂即便拼了命的掙紮,也無法突破骸骨邁出一步,更不要提離開懸棺,或是被陰差接引走。
然而就在那團魂魄的正中央,一絲極細極微弱的金線,吸引了燕時洵的注意力。
那金線連接著骸骨手中的幹花,就像是花的根須。
雖然菊花早已經枯萎,但金線卻依舊堅韌的留了下來,並且穿過慘白肋骨和魂魄一路向下,沒入棺木底板之中。
同時也像是釘子一樣,將魂魄牢牢釘死在棺木之中。
燕時洵試著伸手去觸碰那金線,剛一接近,那金線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兇獸,瞬間撲過來,想要狠狠紮進燕時洵的手指之中,吞吃血肉。
然而下一刻,另一只修長手掌伸過來,狠厲掌風將那金線拂開,然後將燕時洵的手緊握掌中。
鄴澧的長眉緊皺,看向金線的目光淩厲嚴酷,因它想要傷害燕時洵而不快。
金線像是觸碰到了火焰一般,迅速燃燒了起來,在陰冷山風中很快就燒得只剩下了一捧灰燼,隨風散去。
被困在骸骨中的那一團殘魂,也隨之劇烈燃燒起來。
燕時洵一愣,然後想要撲過去將那魂魄從火焰中搶奪下來。
卻被鄴澧從後面環住了腰身,制止了他的動作。
“時洵。”
鄴澧低沉的聲音傳來:“他早已經在多年前就已經死亡,連魂魄也被從天地間抹去,酆都沒有他的名字。”
“你救不了他。”
鄴澧在燕時洵耳邊一聲輕嘆:“他的魂魄早已經潰散,你所看到的這一點,只是他死前最後留下的執念,殘缺到如此程度,它只要離開這副棺材,就會立刻煙消雲散。”
“他已經在狹小棺材裏被囿困太久,讓他徹底死去,他才能安息。”
鄴澧的手掌包著燕時洵的手,隔空點了點骸骨血肉腐敗到只剩下骷髏的面目:“他會因此而感謝你。”
燕時洵果然看到,之前還流著血淚的骸骨,此時竟然像是在微笑,之前的猙獰蕩然無存,就連傳來的氣息都柔和如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