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符越忻派出一半的人斷後,他帶著盛聽月和另外一半人手,棄了大道,一路往荒山野嶺逃竄。

跑了大半夜,直到清早才暫時停在一處隱蔽的山坳休整。

盛聽月剛一下馬,就臉色發白地跑到溪水邊,扶著樹幹彎腰幹嘔。

她長這麽大,還從沒受過這樣的罪。

符越忻站在後面,出神地望著她嬌小纖細的背影。

“三王子,我們還是趕緊把人還回去吧,不然盛安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僅憑我們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安然帶著您和她一起回西域。說不定連您的性命也……”

盛安願意放符越忻回國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但若是他自己不知好歹,擄走重臣家眷被抓了回去,就算被秘密處死在盛安,大王子也無計可施。

符越忻沉默著不說話,那人看了眼盛聽月,繼續勸道:“這位夫人不願意跟您回去,跟著我們還要逃命受苦,你還不如送她離開……”

“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符越忻煩躁地打斷他的話。

那人嘆了口氣,只得閉上了嘴巴。

被符越忻派出去的那一半人,估摸著是沒命再回來了。

這次他們這些人運氣好僥幸逃脫,下次還不知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符越忻拿著水囊走過去,遞給樹下的盛聽月,“喝口水吧。”

盛聽月難受了半天什麽都沒吐出來,雪潤的頰失了血色,眼眶透著紅,嬌聲道:“我才不用你用過的水囊。”

符越忻解釋:“我沒用過,這是新買的。”

知道她挑剔,他哪敢碰給她準備的東西?

盛聽月這才勉為其難地伸手接過,喝了兩大口涼水,胃裏總算好受了些。

符越忻瞥見她手背上有兩條刺眼的紅痕,頓時緊張起來,“你的手怎麽了?”

“還不是被樹枝刮的。”

這片山路崎嶇復雜,密林繁茂,到處都是橫生的山石枯草,走在這裏不僅腳疼,身上也添了幾道傷口。

符越忻聲音悶悶的,“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你還不趕緊送我回去?”

符越忻還是那句話,“姐姐,你跟我回西域好不好?”

盛聽月直接將手裏的水囊丟過去,砸在他頭上,“走開!”

符越忻被淋了一身的水,將水囊蓋上,掛在自己腰間替她拿著。

他們沒能休息很久,便有斥候來報,說追兵已經趕到。

“怎麽這麽快?”符越忻剛坐在石頭上,聞言便噌一下站了起來。

“盛安人善馬術,我們本就比不過,還要帶上……”說話的人瞥了盛聽月一眼,暗示的意思很明顯。

盛聽月手臂環胸,“嫌我拖後腿,就把我送回去啊。”

西域的人想丟下她,盛聽月也巴不得被他們丟下。

就只有符越忻一意孤行,非要帶她離開。

盛聽月又被符越忻拉上馬,被迫跟著他們朝西方遠行。

而在他們後面不遠處,趙景恪眉目肅寒地收起染血的刀。

幾具屍體倒在地上,濺起塵土,鮮血蜿蜒流淌。

謝遲晉將這一幕收進眼底,沒說什麽。

他早就知道,這位趙大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麽和善好相與,若真是性情溫潤之人,也無法執掌昭鏡司這樣的刑獄之地。

謝遲晉策馬向前,折起的馬鞭指向山谷的方向,“再往前,他們只能經過嘉滸關,到時候必定會被攔下。”

這還只不過是出盛安的第一道關。

過了嘉滸關,後面還有七八道關口,就算西域這幫人身上插了翅膀,也難以逃出去。

“追。”趙景恪冷漠地翻身上馬,率先縱馬而出。

其他人緊隨其後,馬蹄踏起飛塵無數。

西域一行人一路上躲躲藏藏,幾乎是無頭蒼蠅似的在群山間打轉,每次剛下來休息沒半盞茶的功夫,就又要惶惶然啟程。

符越忻手裏有輿圖,可他們對盛安地形不熟悉,後面追兵跟得又緊,根本來不及好好規劃路線。就如同被追趕之下慌不擇路的獵物,一步步被逼進山中,只能往上面跑。

可累死累活地奔逃了半日,來到山頂卻絕望地發現,此處亦是絕路。

此刻已是日暮西山時分,前方便是茫茫懸崖。

符越忻急急勒馬。

“三王子,沒路了。”

橫亙在兩座山之間的峽谷宛如天塹,他們是萬萬過不去的。

就算過去了……前方就是嘉滸關。

之前三王子不停派人去幹擾追兵,如今身邊可用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

僅憑他們這些人,拿什麽闖關逃出去?

本就是死局,偏偏三王子執迷不悟,硬生生拖到了此刻。

符越忻死死地望向前方的峭壁絕路,滿心不甘。

直到窮途末路時,他才終於醒悟過來。

根本就逃不出去的。

他從前被護在大哥羽翼之下,只看得到西域王宮這麽一小片地方,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過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