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盛聽月坐在床邊靜靜等著,很快便聽見趙景恪去而復返的腳步聲,身旁的位置凹陷下去,搭在錦衾上的小手也被他握進手裏,“月兒。”

怎麽一回來就要碰她?

盛聽月別扭地抽出自己的手,沒好氣道:“幹嘛?”

“你……”趙景恪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許是因為眼前被布條遮住,什麽都看不到,她顯得比平時乖巧安靜許多。

想到這裏,他唇角不自覺勾了勾,語氣輕松了許多,“沒什麽。”

剛才在外頭包紮傷口,廊下冷風一吹,過於焦急的頭腦冷靜下來,趙景恪也漸漸回過味來。

這明顯是個局,只是想逼他松口放她出去。

想明白盛聽月是在騙他,趙景恪並沒有生氣,反倒十分慶幸,她不是真的有尋死的念頭。

況且,此事說到底,也是他有錯在先。

趙景恪傾身湊近,撥開散落在她耳畔的幾根青絲,誠懇地道歉:“月兒,對不起,是我不好。”

他忽然靠近,說話時濕熱的氣息拂在耳廓,像羽毛似的直往深處鉆,盛聽月一下坐直了身體,胸口撲通撲通亂跳,臉頰也紅了個透。

這樣親密曖昧的接觸,讓她不習慣極了。

盛聽月揪著自己衣裙下擺,又羞又惱:“本來就是你不對。”

她眨了眨眼,卻因為眼前覆著一層披帛,羽睫遇到了些許阻礙。

盛聽月一把扯下那層遮擋,終於得以見光,一轉頭,便看到坐在她身邊的趙景恪。

他像是回到了之前,總是溫溫柔柔地看著她。

但仔細看來,又似乎有什麽地方跟以前不一樣了……從前他神色間只有溫柔,看不出對她的感情,現如今,似乎多了幾分寵溺和愛慕之意?

盛聽月撇了撇嘴,心道他見色起意的喜歡能有多長久,怕不是過幾日就把她徹底忘了。

“趙景恪,你答應我的事,不會反悔吧?”盛聽月收回打量他的視線,晃了晃手裏的宣紙。

她擔心,趙景恪在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之後,會收回剛才的話。

“不會,”趙景恪溫潤一笑,關心問道:“你如此著急出府,是想做什麽嗎?”

盛聽月輕哼了聲,“不用你管。”

她還記著他的軟禁之仇呢,沒這麽容易原諒他。

趙景恪也不惱,溫和地站起身,“你若有什麽需要,隨時讓人跟我說。我先走了。”

剛轉過身,身後傳來“哎”的一聲,他被叫住,疑惑地回頭看她:“怎麽了?”

盛聽月看了眼他頸側的白色紗布,問候的話在唇齒間徘徊了許久,終是一咬牙說了出來:“那個……你的傷沒事吧?”

話落,就見趙景恪眼裏逐漸被光亮盈滿,笑意染了長眸,話語裏都帶著藏不住的欣喜,“一點小傷,無甚大礙。”

看到他反應這麽明顯,像是得她一句簡單的關心就多麽心滿意足似的,盛聽月心裏更是說不出的別扭和不自在。

她濕漉的眼神微閃,莫名有些不敢看他,繃起小臉,故意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我可不是在關心你,我只是擔心你出事了,我還得給你守寡。”

趙景恪面上笑意不減,“我知道。”

盛聽月本想說一句“知道你還笑得那麽開心”,最後不知為何,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她舔了舔唇,幹巴巴地說了句:“哦,那你快走吧。”

“嗯。”

趙景恪離開後,盛聽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身子向後栽進柔軟的大床。

她躺在床上,將剛才那段白色的繡金披帛舉至眼前,抻直了,細細打量上面的刺繡花紋。

是因為被蒙住眼睛的感覺太過熟悉,所以才讓她生出了剛才的錯覺嗎?

趙景恪會不會是他呢?

世上真的有這麽巧的事嗎?

盛聽月放下披帛,又從梳妝台抽屜裏拿出了自己的寶貝錦盒,放在交疊盤起的腿上。

錦盒中除了竹簪以外,還有一張疊起來的宣紙。

當時少年忽然說,他要去一個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盛聽月便說,讓他給他自己畫一幅像。

她坐在夏風習習的涼亭下,原本還撐著下巴耐心等他畫,可後來聽著庭院中悠悠的蟬鳴鳥叫,聞著微風吹來的馥郁花香,不知不覺中就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等她醒來,喊了兩聲,卻發現少年已經離開。

似乎有張宣紙被壓在端硯下面,畫紙隨風嘩嘩作響,像是隨時都要乘風而去似的。

盛聽月循著聲音,將那張宣紙疊好,收進袖籠裏。

可是等過去兩個月,她打開一看,卻發現畫紙上根本不是少年的自畫像,畫的是她。

少女穿一身顏色秾麗的層疊錦裙,發間珠翠明燦,眼前覆著一圈白綾,掐了朵淡黃的野花在指尖把玩,百無聊賴地托腮等待著什麽。臉頰艷若桃李,挺翹的鼻尖下,唇珠瑩潤飽滿,容色比庭院裏盛開的海棠花還要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