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後會有機會

深夜,郁鐸睜開眼睛。

藍的窗,白的墻,濃烈的消毒水味充斥著鼻腔。房間裏沒有開燈,走廊外映照進來的冷光,足夠他辨認出自己此刻正躺在醫院裏。

郁鐸想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剛伸出手,就感到頭暈的厲害,於是便碰掉了床頭的水杯。

“我的老天爺。” 林勝南手上提著一只熱水壺,推門走了進來,順手打開了墻上的燈:“你總算醒了。”

“我怎麽了?” 燈光太過強烈,郁鐸眯了眯眼,扶著腦袋坐了起來。

“嚴重腦震蕩。” 林勝南來到郁鐸的床邊坐下,按響了床邊的呼叫鈴:“在棠村拆遷的現場,你被人用滅火器砸了頭,還記得嗎?”

郁鐸回憶了一番,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剛才他摸到了自己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看來除了腦震蕩,他這顆腦袋還開了花。

他環視了一圈四周,問:“我睡了多久了?”

“九個多小時了。” 林勝南坐在床邊,忍不住抱怨:“嚇死我了,差點以為以後公司就歸我了。”

郁鐸笑了一聲,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明明睡了很長一段時間,郁鐸卻乏得厲害。他剛剛做了一場漫長的夢,現實中那些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人,又在夢裏和他相見了。

那些早就該遺忘的喜怒哀樂,也在夢裏經歷了一遍,以至於醒來之後,他心裏空空落落的,像生生被人割下了一大塊。

值班的醫生進來給郁鐸做了簡單的檢查,他頭上的傷倒是沒什麽大礙,但腦震蕩比較嚴重,還得留在醫院裏再觀察幾天。

醫生離開後不久,林勝南就拎著一小只保溫桶回來了,桶裏裝著她老公剛剛從家裏送來的參雞湯。

郁鐸端著湯,一口一口慢慢喝著,一碗湯快要見底的時候,他放下湯勺,問:“勝南姐,你今天在棠村,有沒有看見…”

話還沒說完,他就自嘲地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郁鐸清楚地記得自己在昏迷前一刻看見了誰,他原想找林勝南求證,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異想天開。

他和江弛予已經整整五年沒有聯系,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太多事情,沒有人還被困在往事中止步不前。

郁鐸現在的公司依舊叫三一建築工程,但除了這個名字,這家公司和過去幾乎沒有關聯。

五年前他帶著四毛主動投案之後,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審判期,在這期間,四毛刑拘,郁鐸取保候審,公司有近兩年的時間處於半停業狀態。

後來判決出來,四毛數罪並罰,被判四年。郁鐸一審罪名成立,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緩刑一年。

好在後來林勝南和律師又找到了新的證據,最後在各方的努力下,四毛維持原判,郁鐸二審改判無罪。

最後的結果算是有驚無險,但郁鐸的事業和生活算是毀於一旦,等到他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回來,公司基本解散,項目工程停擺,員工全部離職,僅剩下公司大門外的一位保安大哥盡職盡責地守著那一方小院。

命理裏有運勢這麽一說,林勝南原本是不信的。但老話說禍為福先,禍絕福連,江弛予在出國前一直在處理東方花園的債務官司,就在這個時候,東方花園之前欠的一大筆工程款在法院的強制執行下要回來了。

公司重新開業後不久,郁鐸就拿到了一個商業住宅區的項目,於是林勝南就親眼看著郁鐸靠著這筆錢以及過去的基礎,很快東山再起。

畢竟在這一行,一朝窮,一朝富,起落時常不過是一個項目的事。

在這之後的幾年,像老天爺追著給郁鐸送錢似的,他的工程越做越大。現如今的三一工程與過去已經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因為行賄敗露將合夥人推出去頂罪,把一起創業的兄弟掃地出門之類的種種劣行,郁鐸這個人的名聲不大好,但不妨礙他一躍成為圈內叫得出名號的人物。

住院的這些天,郁鐸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出院前的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打了個盹。

半夢半醒間,他感覺到有人輕輕坐在了他的床前。

耳邊響起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這聲嘆息似有千斤重,直直墜入郁鐸的心底,叫他在睡夢裏,都不由得紅了眼眶。

* * *

五天後,郁鐸終於順利出院。

他的腦袋挨上這麽一下,純屬無妄之災,用林勝南的話來說,也算是為 H 市的建設灑過熱血了。

但不管怎麽說,郁鐸好好的一個大老板,在棠村的地界上受了傷,總要有個說法。相關負責人登門過幾次,都沒能見著郁鐸,於是在林勝南三十五歲生日這天,城北區街道聯合拆遷辦,又捎上了棠村居民代表,借著參加林勝南生日宴的機會,向郁鐸賠禮道歉。

林勝南平時不是一個作風高調的人,但生意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連過不過生日,都由不得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