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結案

程攸海還試圖狡辯,陸珩沒耐心聽,示意錦衣衛將他帶下去。程攸海被捆住,嘴裏塞了東西,世界馬上清凈了。

陶一鳴知道這就輪到他了,他對陸珩拱手,說:“多謝指揮使救命之恩。不牢指揮使動手,微臣自己來。”

陸珩對陶一鳴的識趣還算滿意,他揮揮手,後方的錦衣衛立馬上前,將陶一鳴雙手綁住。陸珩說:“看著他們兩人,別讓外人靠近。我去稟報聖上。”

“是。”

陸珩這才前往皇帝行殿。陶一鳴被錦衣衛押至暗室內,進門前,他無意回頭,看到陸珩穿著正紅色飛魚服,踩著陽光大步流星離開。

面聖要穿官服,陸珩也換上了他真正的品級正服——緋紅飛魚賜服。飛魚服用上好的雲錦面料制成,行走在陽光下燦若雲霞,流光溢彩,四爪雙翼飛魚宛如真的在騰雲駕霧。

錦衣衛裏不是誰都有資格穿飛魚服,這身張揚的衣服代表榮耀,也代表權力。同樣錦衣著身、禦前帶刀的錦衣衛跟在他身邊,只能作為陪襯。官場中人飽受錦衣衛之苦,只覺得錦衣衛招搖過市,面目可憎,提起錦衣衛沒一個有好臉色。然而說起這位陸指揮使時,眾人卻都諱莫如深。

陶一鳴想到酒席上聽來的消息,他考中舉人那年,陸珩才剛剛出生。如今他還在七品芝麻官打轉,而陸珩已經是禦前正三品指揮使,連閣老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

陶一鳴嘆氣,人各有命,英雄出少年,真是無可奈何啊。

陸珩一路走來,兩邊人看到他都忙不叠行禮。他很快到達禦殿,守門太監趕緊迎上來,滿面堆笑道:“給陸大人問安。陸大人,您今日回來了?”

“是。”陸珩微笑著頷首,“臣來向皇上復命。勞煩公公通稟。”

“陸大人客氣。”太監擺了下拂塵,說,“陸大人在此稍等一二,雜家去去就來。”

太監進裏面傳話,陸珩停在殿前,平心靜氣等候。日照西沉,光線中折出燦燦的金,他筆直站在陽光下,腰上懸掛著繡春刀,兼之他皮相白,脖頸長,身量高,飛魚服穿在他身上尤其漂亮華麗,在盛大的夕照中仿佛會發光。

來往的人都忍不住朝他這個方向看來。陸珩面對眾多視線安之若素,他在心中預演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形,腦中突兀地浮現出昨夜的對話。

王言卿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陸珩想,他確實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麽有趣的人了。

陸珩一直覺得世人懼他厭他又羨他敬他,恨不得復制他的經歷取而代之,但無人真正懂他。

包括皇帝。

他們是君臣,談何友誼,不過是被童年情誼美化過的利益罷了。但王言卿昨晚問出那句話後,陸珩意外地發現,這個人好像出現了。

她能看穿他的偽裝,察覺出他藏在微笑下真實的意圖。陸珩這兩天確實在陪程攸海、陶一鳴做戲,但陸珩也沒想到,程攸海竟然膽大包天,敢把白蓮教牽扯進來。

陸珩暗道程攸海找死,不過,程攸海倒給陸珩提供了一條新思路。

當日在清虛觀,陸珩笑吟吟地和程攸海說起唐賽兒剪紙為兵的傳聞。程攸海以為陸珩在試探他,其實,那是陸珩的真實想法。

陸珩不信求神拜佛、轉世輪回這種說法,但皇帝信。這個案子查到現在有三層真相,第一層是程攸海騙陶一鳴的,程攸海聲稱他們兩人可以聯手善後,先偽造祭壇,再假裝清虛觀道士和白蓮教勾結,把活人變成紙人,這樣就可以將河谷村村民失蹤全部推到唐賽兒妖術上,不會牽連他們任何人。

第二層是程攸海的真實意圖,花裏胡哨的紙人作祟都是障眼法,程攸海真正想做的是殺掉陶一鳴,引導眾人以為陶一鳴和白蓮教勾結,關押壯丁,事敗後畏罪自殺。

而第三層,才是整件事情的真相。根本沒有白蓮教也沒有妖術,事實上就是村民偶然發現了金礦,地方官欲要私吞,不料百姓禦前喊冤,暴露了他們的所作所為。知府和縣令為了掩飾金礦,相互推諉,才導出這麽一場大戲。

和前兩個版本相比,真正的結果顯得乏味而簡陋。真實的犯罪動機往往都很醜陋,所為無非財、色、仇,和動物沒有區別,根本沒有那些戲劇性的、不得已的原因。

陸珩洞悉了陶一鳴、程攸海各自的想法,但他沒有戳穿,而是將計就計,把程攸海、陶一鳴全部帶回行宮。他將三種可能都提供給皇帝,皇帝需要什麽真相,他就把破案結果變成什麽模樣。

程攸海善後做得太粗糙了,留下不少破綻。但如果陸珩來做,就能處理得天衣無縫。

這才是他策反陶一鳴做戲、將程攸海騙至行宮的真正目的。和他朝夕相處的錦衣衛沒看出來,王言卿卻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