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暴露

時間已近三月,天氣一日日暖起來。春風拂柳,陽光明媚,處處可見熱鬧的春意,柳條上籠罩著朦朦朧朧的綠。

永平侯府,仆人們正在為即將到來的上巳節準備。上巳節祓禊畔浴,女子會在這一天相伴去水邊踏青,是女兒們一年中最熱鬧的節日之一。女子出門都會由兄弟護送,漸漸的,上巳節就演變成一個青年男女相看、約會的日子。

永平侯夫人早早就給洪晚情準備起上巳的大衣裳,今日繡娘將衣服送來,永平侯夫人立刻叫洪晚情來試。五六個小丫鬟圍在洪晚情身邊,服侍洪晚情更衣,永平侯夫人站在旁邊,一邊看上身效果,一邊對繡娘說:“馬面太長了,穿著顯臃腫,想辦法改改腰身。襖上的繡花不好,看著老氣……”

繡娘聽著叫苦不叠,衣料是永平侯夫人選的,繡花也是永平侯夫人和洪晚情敲定的,她們每一步都按照洪夫人的意思做,結果出來後效果不好看,洪夫人又怪繡娘不上心。繡娘心裏苦極了,前幾日陸府也要了身同樣的襖裙,明明陸府那位小姐穿著就很高挑窈窕。

這種話繡娘不敢說,她彎腰站在永平侯夫人身後,陪著笑一一應了。繡娘領了新的命令,回去後趕緊連夜改,務必在上巳之前將襖裙送來。

洪晚情換回自己的衣服,出來後見母親坐在羅漢床上,盯著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麽。她自然地依偎到母親身邊,問:“娘,你想什麽呢?”

永平侯夫人對洪晚情笑了笑,心不在焉道:“今兒都二十五了吧。鎮遠侯出孝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提親。”

洪晚情一聽母親說這個,立刻臊紅了臉,羞惱道:“娘,好端端的,你提這個做什麽?”

永平侯夫人看著女兒,對這些少女心思了然於胸。她微微嘆了一聲,說:“女兒長大了,家裏留不住了。鎮遠侯絕非池中之物,他現在還年輕,看著和我們家差不多,等再過十年,我們家未必攀得上他。你嫁過去後要好好籠絡鎮遠侯,最好生下一兒半女。說不定,以後你爹爹兄弟,還要靠你提攜呢。”

永平侯夫人這話一半打趣一半真心,永平侯自從回京後位置就尷尬起來,他在西南沒什麽像樣的戰功,在皇帝面前也說不上話,要緊的職位輪不到他,次點的職位他又看不上。

永平侯夫人也想過求助哥哥,但武定侯駐京多年,已許久沒上過戰場,軍中好多人脈都不熟了。武定侯靠著擁立皇帝的功勞,這些年躺在功勞簿上吃香喝辣,誠然風光,離軍中的實權位置卻越來越遠。就算有好缺空出來,武定侯也會推自己的兒子上去,哪會提攜洪家呢?

兄妹一旦婚嫁就成了兩家人,再不會一條心了。眼看這些年武定侯越來越沉迷享樂,耽於權勢,許多話連永平侯夫人也不敢說。哥哥指望不上,嫡子不出息,庶子永平侯夫人又不敢用,最後,她只能將目光投注在女婿身上。

和武定侯、永平侯這種開國勛貴不同,鎮遠侯府是上一輩才封侯的。傅家資歷淺,同樣證明他們功勞高,有實權。老鎮遠侯傅鉞曾在大同打仗,成功擊退蒙古人,立下赫赫功勞。

大同是九大邊鎮之一,但戰略意義比其他八鎮要緊多了,是大明最重要的門戶。歷來只有最受皇帝信任的軍官才能去大同領軍,傅鉞鎮守大同,可見傅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京城公侯伯爵這麽多,大家都是一代傳一代,遇到不出息的兒孫也只能捏鼻子認,憑什麽傅鉞想越級傳承就越級?禮部肯批他的請封折子,背後還不是皇帝點頭。

傅霆州和陸珩一樣,看似是走了狗屎運違例襲爵,其實是皇帝挑中了他們。假以時日,傅霆州必然扶搖直上,一路青雲,永平侯夫人唯有趁他年輕時趕緊結成親家,才能綁住這條潛龍。

所以,不光鎮遠侯府需要這門婚事,永平侯府同樣極力想促成此事。

洪晚情知道爹娘以及舅舅都很滿意這樁親事,洪晚情當然願意嫁給傅霆州,但是,這種事又不是洪晚情願意就行的,傅霆州的態度才是關鍵。洪晚情眼前飛快掠過一個人影,她心情沉重下去,垂下眼睛說:“婚姻之事總不能女方主動,鎮遠侯應當有安排吧。”

永平侯夫人何嘗不知道呢,她嘆了聲,說:“應當是最近太忙了,鎮遠侯騰不出空吧。今年啊動蕩不斷,年關楊首輔請辭,都不到一個月,張太後又出事了。聽你父親說,前天張鶴齡、張延齡兄弟已經出了京城,去南京領職。皇帝給張鶴齡授了一個錦衣衛指揮同知的名頭,看起來是從三品大員,但誰不知道這就是個虛銜,錦衣衛真正的權力都在陸珩手裏。張家明升實貶,還被趕出北京,以後只有張太後一個人在京城,孤掌難鳴,恐怕張家要徹底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