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升遷

陸珩笑了笑,也沒說王言卿若不做陸家的小姐,應該做什麽。他放下茶盞,說:“天色不早了,你今日累了一夜,快回去睡覺吧。”

陸珩不說,王言卿也打住不問。她起身對陸珩行萬福,輕聲說:“我先走了,二哥也早點休息。”

正月十五熱鬧完後,過年的氛圍逐漸消散,日子也恢復到正軌中。王言卿之後幾天沒有出門,安心待在家裏讀書寫字。她安然倚在榻上曬太陽時,完全不知道,陸府之外,有一個人正翻天覆地尋找她。

傅霆州在城中找了五天,最開始他查在京城租賃宅子的獨居女子,後來擴大為少年、兄弟姐妹乃至青年夫妻,但沒一家是王言卿。傅霆州屢屢撲空,心裏越來越煩躁,而陳氏還在侯府裏生事,傅霆州心煩不已,好幾次恨不得一走了之。

這種時候,他就尤其思念王言卿。

傅霆州在老侯爺跟前長大,和父母並不親,他心底裏也看不上傅昌和陳氏的做派。幾個妹妹跟著陳氏,可想而知被教成什麽樣子。傅霆州和傅家幾個兄弟姐妹關系平平,他心中真正親近的人,唯有老侯爺和王言卿。

現在,老侯爺病逝,卿卿離開,偌大的鎮遠侯府中只剩下他。傅霆州心裏仿佛空了一塊,冷風不斷從缺口處灌入,吹得他渾身冰涼,遍體荒蕪。

他站在侯府中,突然心生茫然。這裏是他的家,他卻覺得無處可去。

短暫又漫長的五天過去,朝廷恢復上朝。今日是新年上衙的第一天,哪怕傅霆州完全沒有心思辦差,也必須去南城兵馬司應卯。

官署裏,所有人見面時相互道喜,一派喜氣洋洋。同僚見了傅霆州,怔了一下,驚訝問:“鎮遠侯?你怎麽了,為什麽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傅霆州勉強笑了笑,說:“昨夜沒睡好。”

傅霆州不欲多談,同僚見狀客套兩句,也不再追問。傅霆州走入兵馬司,試圖看公文轉移注意力,但只掃了兩行就看不下去了。

他已經將十二月租賃、買賣房屋的人都查完了,其中並沒有卿卿。莫非,早在上香受襲之前,卿卿就動了離開的心思?

傅霆州光想到這個可能就覺得頭痛欲裂,胸腔裏的郁氣幾乎要將他逼瘋。

傅霆州沉著臉,一副生人莫近的氣場,其他人卻還沒從年假中恢復過來,說話都帶著喜氣。官吏們無心辦差,反正新年第一天也沒什麽要緊事,他們聚在一起,一邊說閑話,一邊打發時間。

“聽說,今年開朝,宮裏發出來的第一道聖旨便是兩份升遷令?”

“是啊。”另一個人努努嘴,說不清羨慕還是感慨,“新年第一件事,當然要沖沖喜氣。張閣老被提為謹身殿大學士,陸珩實授錦衣衛指揮使了。”

嘉靖十二年伊始,朝堂前所未有的清減,禮部侍郎趙淮收受“八虎”賄賂,趙淮許多故交都被查出貪汙,紛紛下劾,最終趙淮的老師楊應寧難辭其咎,引咎辭職。

首輔致仕,內閣空懸,六部也空出來許多要緊之位。眾臣放假前便有預感,果然,剛一恢復上朝,新一輪的論功行賞便開始了。

政治鬥爭失敗,楊應寧的黨羽和支持過楊廷的官員全部下放,與之相應的,鬥爭勝利的那一方便有許多人飛升。在這場大清算中,功勞最大的無疑是兩人,查出證據的南鎮撫司指揮僉事陸珩,和成功扳倒楊應寧的次輔張敬恭。

張敬恭順理成章升任謹身殿大學士,兼任吏部尚書,成為內閣首輔,如今朝野上下,人人見了張敬恭都要尊稱一聲“張閣老”。同時,錦衣衛的調令下來,陸珩正式提拔正三品官銜,實授錦衣衛指揮使一職,管理錦衣衛事務。

朝堂之中,有人歡喜便有人愁。傅霆州雖然沒見到,但不難想象,現在內閣和南鎮撫司肯定熱鬧非凡。新鮮出爐的首輔,年輕有為的錦衣衛指揮使,無論眾人心裏怎麽想,嘴上都要恭恭敬敬。

這兩人的上台,無疑昭示著弘治、正德時代徹底過去,全新的嘉靖紀元開始了。

南城兵馬司眾人聽到陸珩又升官了,內心著實復雜。他們也是武官,自小就在京城這個圈子混,最明白武將升遷多麽不易。武將和文臣不同,武將更多是時勢造就英雄,若是碰到了機遇,一飛沖天、裂土封侯都是常事,若碰不到機緣,便只能做一輩子太平閑官。

大明邊患嚴重,常年都在開戰,京城這幹公侯勛貴經常出入戰場,和其他朝代相比,他們算是很有出頭之地了。但和陸珩比起來,他們便成了黯淡的星子,在陸珩的光芒下無處遁形。

朝堂處處都是錦衣衛的探子,他們也不敢說的深了,半真半假地感嘆道:“新年第一次動禦筆,皇上便提拔了他們兩人,可真是好彩頭。張敬恭是首輔,已熬了二十多年,便不說了,陸珩今年才二十三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