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升遷(第4/5頁)

張太後沒有指名道姓,但不難猜到,她又在抱怨皇帝和蔣太後。秦祥兒垂下臉,眼觀鼻鼻觀心,不肯輕易接話。張太後罵了一會,然而再後悔也沒法把皇帝塞回安陸去了,張家爵位的事到底還要解決。張太後忍著慪氣,說:“秦祥兒,你去乾清宮,把皇帝找來。”

秦祥兒恭順領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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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內,皇帝正在蔣太後面前問安。他聽到宮人的傳話,絲毫不放在心上:“不見。”

蔣太後靠在引枕上咳嗽,她聲音虛弱,尾音長長拖著:“皇帝,那畢竟是張太後身邊的女官。女官有沒有說張太後找皇帝何事?”

皇帝嗤了一聲,眼中露出嘲諷:“還能是為什麽?今日昌國公、建昌侯進宮了,聽說在慈慶宮哭了半晌。一群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貨,朕想做什麽,輪得著他們指手畫腳嗎?”

蔣太後聽後不語,張太後放縱家人肆為奸利,侵占了不少田地、鋪面、官營。也就是從弘治皇帝開始,國庫便空了。

國庫沒錢,皇帝做什麽都捉襟見肘。皇帝一邊充盈自己的私人金庫太倉,一邊想辦法解決國庫空虛的問題。國庫最大來源是賦稅,但耕地一年少似一年,國家收不上稅,國庫就沒錢,國庫沒錢,皇帝就沒法實施政令,漸漸便成為一個死局。

大明至今並未丟失國土,耕地怎麽會變少呢?皇帝心裏門清,就是因為那群日益龐大的官僚貴戚兼並土地,導致國庫無稅可收。皇帝一邊計劃著重新測量土地,一邊撈官員的油水。年前他連抄了好幾個官員的家,總算解了國庫的燃眉之急,然而這還不夠。

皇帝很快將視線盯上張家。他已經忍張家很久了,張家不趕緊交財保命,竟然還敢進宮爭辯?

膽子可真大。

蔣太後的病一日重似一日,皇帝心情不好,完全沒有心思應付張太後。他不為所動,冷冷道:“朕可不像他們是閑人,打發他們回去吧。”

蔣太後虛弱喘著氣,勸道:“她畢竟對你有冊立之恩,你做得太絕,外人又要說你。你過去看看吧。”

蔣太後勸說,皇帝不忍讓母親擔憂,只好去東宮走一趟。等皇帝走後,宮女跪在腳踏上,小心替蔣太後順氣:“太後,藥來了。”

蔣太後扶著宮女的手坐起身,勉力喝藥。宮女見蔣太後病情嚴重,不由打抱不平:“太後,難得皇上來一趟,您怎麽還打發皇上去東邊那宮了?”

蔣太後咽下漆黑的湯藥,有氣無力說:“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多半就在今年了。我已經老了,但皇帝還年輕,不能落下話柄。”

宮女想要寬慰蔣太後,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唯有長長嘆氣。蔣太後艱難地把藥喝完,靠在引枕上緩氣。她望著眼前年輕鮮亮、往來穿梭的宮女們,幽幽道:“那位啊,走得太順了,便覺得世界上人人都該捧著她。她命比我長,死的時候恐怕未必比我舒坦。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且看她。”

張太後和皇帝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最後不歡而散。皇帝從慈慶宮出來時臉色很不好,革外戚爵一事也沒了後續。

宮闈眾人都以為這件事結束了。張太後畢竟是兩朝太後,皇帝的恩人,皇帝總不能明著忤逆張太後。

朝臣、張鶴齡兄弟乃至張太後,都是這樣認為的。

正月底,天氣逐漸回暖。一天夜裏,張太後覺得冷,半夜被凍醒。她睜開眼睛,發現屋裏冷冰冰的,她喉嚨幹的發疼。張太後心生不悅,今日是誰值夜,怎麽如此疏忽?

張太後叫水,但喊了好幾聲,竟然沒有人進來。張太後越發生氣,但實在口渴得難受,只能自己起身,去地上倒水喝。

桌上的茶壺放了半夜,早已涼透。如今張太後已顧不得了,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倒出一杯水,一杯冷茶入喉,喉嚨的幹澀之意終於緩解,張太後這才感覺出些許寒冷來。張太後四處張望,發現窗戶竟然開了,不斷往裏灌冷風,難怪她覺得冷。

如今沒有宮女,張太後只能自己去關窗。張太後走近時,隱約瞄到窗外晃過一個白影。張太後嚇了一跳,定睛細看,發現不知道哪裏吹來一條白色絲帶,掛在窗檐上,正隨著風搖擺。

剛才張太後看到的影子便是這條絲帶。

張太後長長松了口氣,隨即心中大怒,已經給守夜的宮女定了死罪。值夜的宮女如此怠慢,罪該萬死。張太後合上窗戶,含著怒火轉身,猛不丁看到身後站著一個白衣女子。

她披頭散發,滿身血汙,嘴裏吐出一截舌頭,一雙流血的眼睛正一動不動盯著張太後。

張太後駭住,當時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而這時,那個白衣女鬼一步步靠近,森然道:“我哪裏得罪了你,你為何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