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斧頭

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天際, 只剩下微乎其微的月光,因靠得很近,扶月能看清季玉澤臉上的表情。

平靜。

她得到的感覺只有這個。

但扶月深諳一道理, 那便是暴風雨來臨前, 往往會偏向於寧靜。

就好比如海面風浪雖也許看起來起伏不大,但裏頭卻可能在醞釀著什麽, 而暴風雨一旦開始, 若是逃不掉就會被卷入海底漩渦。

扶月憂心他會怪她私自逃出來。

可她也很清醒,必須得這樣做,畢竟自己不想、也不可以一直當人偶,一定得恢復自由之身。

否則攻略任務是很難有進展的。

難不成用人偶的形象攻略季玉澤?扶月覺得不行,她小時是喜歡芭比娃娃,但對它是萬萬談不上愛的。

玩膩了就買新的。

為今之計, 是該好好想想如何說服他。

季玉澤面上染著溫潤的笑, 似流華之月, 照入人心,答道:“一只兔子。”

斧頭還在滴血。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地砸到地上, 於寂靜的夜間聽得異常清楚。

安大夫的血同時也灑到了他臉上, 星星點點,像妖艷的小花瓣。

扶月瞥了一眼滴血的斧頭,鬼使神差地擡起顫抖的手, 落到季玉澤沾了血的地方,輕輕地擦開, 露出原本的白玉皮膚。

“這, 這兒臟了。”

對上季玉澤陰柔且帶惑的目光, 她說話變得結結巴巴。

看扶月說完, 季玉澤微頓一下,過後,那雙裝滿她的眼眸彎起:“......你來此處作甚?”

他蒼白可隱見青筋的手還停留在她皮膚上方。

拇指輕柔地滑過,從臉頰落到耳垂,探過耳背輪廓,繼而極輕地插.進發縫又抽.出。

終點是纖弱的脖頸。

季玉澤手指遊弋的位置看似不斷發生變化,但始終圍繞著一個地方為中心點,那便是脖子,扶月的心砰砰砰地直跳,腦子飛速運轉著找借口。

其實她還想問他怎麽知道她在這兒的呢。

冷似冰的五指穿梭在脖頸間的那塊皮膚,時而淺淺地摩挲著,時而定在某處,仿佛在尋找著合適的掐法。

扶月空出來的那只手掩藏在袖中,攥緊衣裳:“我擔心我姐姐,想找她。”

季玉澤笑意驟放,沒接她上一句:“月娘,我救了你兩次。”

她僵硬地點頭。

傀儡已是他之物,自然不容得別人沾染半分,所以那安大夫該死。

可,既是傀儡又怎會違背他的指令,然後撒謊。

對,一般來說是不會的,扶月不願成為傀儡,憑什麽?

冷指不重不輕地按了按她脖頸,季玉澤笑容好看,泛起柔柔的漣漪,卻莫名令扶月看了不適,

“我想再問一遍,月娘來此真的只是為了找扶大娘子嗎?”沒問她為何會知扶媛在這兒,也沒問怎樣解的蠱。

他左指捏了捏斧柄。

上頭有安大夫的血液。

又起一陣怪風,吹得銅鈴鐺一晃一晃,陰森的聲音重響,似幽魂奪命曲般環繞著整個院子。

扶月渾身緊繃著繼續給季玉澤擦臉,壓低眉眼,遲遲不敢應。

剛才要躲避安大夫砍下來的斧頭,情急之下,她在地上滾了一圈,現一縷發絲松動掉落到脖子處。

季玉澤指尖繞著那縷發絲,語調似情人間呢喃:“是嗎?”

按理來說,扶月覺著他問的第一個問題應該是她如何解除了蠱蟲控制和為什麽知道扶媛在此且不通知大理寺。

他這般聰明的人不會忽略那些問題。

還有,季玉澤是不是要根據所問的問題的答案來判定該不該原諒她?

原諒?

對於腦海裏自動選擇的這個詞,她認為很荒謬,不至於,但一時又找不到別的詞來代替形容。

自知漏洞百出、又不敢說實話是為了徹底解蠱才來這的扶月心底深處寒意直直往上竄,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我......”

一道沙啞的女聲打斷她:“月娘?”

扶媛和被安大夫砍斷了手臂的夥計一拐一拐地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房門前,止步不前,愣愣地望著院中。

她看到的畫面是:

玉面菩薩般的青年半蹲著,左手拎著滲人的血斧頭,右手看似溫柔地撫摸著軟坐在地上的少女的脖頸。

古井旁還躺著一具將近斷了頭的屍體。

而發絲略淩亂的少女則撫著青年的臉,手腕處微微下垂的袖子不知是被風吹還是怎麽的,抖動個不停。

他們身上都帶血。

扶媛疑惑地張了張嘴,喉嚨因長時間缺水幹澀不已。

季玉澤垂下來的白束發帶隨風而飄地拂過扶月的鼻尖。

木蘭香也遮擋不住那濃重的血腥味。

扶月皺了皺眉。

剛剛扶媛見安大夫跑出去,後面又聽他大喊,猜是有人故意制造出聲音救自己一馬。

卻不曾料到居然是扶月。

在房裏時,扶媛聽到安大夫發瘋似地亂叫過一陣,不難猜出,扶月應只身一人來此,季玉澤是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