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立孟家女兒為後

前來傳話的宮人被她的臉色嚇到, 呐呐不敢言語。皎皎滿心焦急,再顧不得什麽,隨手拿起一件衣裳披上, 就匆匆朝外跑去。

到了門外,才發現外面仍站著一個人。身形修長,穿著一件玄色流雲紋勁裝,腰間系著同色暗紋腰封, 外罩著一件黑色狐裘大氅上。

他不知在雪裏站了多久,久到身上落滿了雪, 幾乎將一件黑色大氅染成白色。

聽到動靜, 他擡起頭,便看見只披著一件外衣,赤腳跑出來。眉心不由得狠狠皺著,他開口道:“怎麽就這樣出來了?”然而話音微微嘶啞。他扭過頭,飛快擡手掩著唇,輕咳一下, 又重新回過頭, 看著皎皎。

皎皎的目光裏滿是茫然無措,仿佛不知歸家路途的孩子。飛揚的雪花在屋檐燈光的照耀下,緩緩飄落在她的肩頭, 讓她看起來有種透明的易碎感。

徐空月還未來得及將身上的大氅扯下來,便看到她飛一般的奔跑出去。

地上積雪太厚, 皎皎每踏上一步, 便有一股鉆心似的刺骨感從腳底竄上頭頂。可她被絕大的茫然空寂感淹沒,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只知道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可下一瞬,她便被巨大的力道拉住, 整個人猝不及防,朝著後方倒去。隨即,一只強健有力的臂膀將她牢牢擁進懷裏,黑色的大氅從頭罩下,遮住了漫天的寒風刺骨。

徐空月身上也是冷的,他在風雪裏幾乎站了一夜,似乎連血液都被漫天風雪凍住了。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敞開大氅,將皎皎牢牢護進懷裏。

懷裏的人兒渾身冰涼,似乎比漫天的風雪還要涼。可奇異的是,他似乎被凍上的血液在接觸到懷裏這份冰冷時,緩緩解了凍。血液重新在血管中流淌,緩緩燃起一絲絲的暖意。

他靠著這一點點暖意,將懷裏的人摟得更緊。

似乎被凍壞的皎皎也在這一點點暖意中漸漸回神。鼻端是滿滿的藥香,帶著一股寒涼之意,將所有的渾噩沖散。熟悉的味道盈滿鼻端,皎皎幾乎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反應過來,手一伸,就要將他推開。

然而不等她推開,徐空月已經放開了她的手。

“如今太皇太後病情加重,你難道想讓她在這種時候也為你擔心嗎?”他的一句話便將皎皎所有的抗拒封印住。

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她緩緩擡起眉眼,裏面的破碎感幾乎讓徐空月想將她重新拉進懷中。

可他卻什麽都沒做。只是將肩上的大氅扯了下來,動作輕柔地披在皎皎身上。他的手仍是僵硬的,系結時差點捏不住繩結。“我知道你心中萬分焦急,可是你就這幅樣子闖到她面前,倘若被她看見,她該有多麽放心不下你?”

皎皎渾身僵硬,任他慢慢將大氅的繩結系好,再笨拙的打上一個好看的結扣。她其實很想反駁他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附和著他的話:“你難道想讓皇祖母一直放心不下你?”

她眉心緩緩擰成一團,蒼白地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的唇緊緊抿著,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反駁的字眼。等到徐空月終於打好了那個結,她下意識拉了拉身上的大氅,沒有留下一句話,轉身就朝著太皇太後的寢宮跑去。

身後,徐空月的腳步聲穩穩傳來,仿佛一種無言的守護。

於是,她所有的焦躁不安、悲痛欲絕都好似被撫平了。

可她卻不喜歡這種感覺,腳下的步子愈發快了起來。等到她健步如飛趕到了太皇太後寢宮,章禦醫與太醫院稍有點名望的禦醫全都在此了。

看到這個陣仗,原本就膽戰心驚的皎皎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顧不得讓諸位太醫行禮,便急急問道:“太皇太後如今到底怎麽樣了?”

然而一眾禦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始終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回話。就連章禦醫在接觸到皎皎的目光時,都下意識避開了眼神。

皎皎心中憂慮更深,幾乎無暇理會他們,朝著內殿的床榻撲去。

從前不覺空曠的床榻,如今卻顯得格外大。她看到皇祖母陷在錦被之中,緊閉著雙眼,胸脯微微起伏著。殿內的炭火燒得很旺,可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卻連半點血色都沒有。

皎皎緩緩伸出手,卻遲遲等不來皇祖母睜開眼,將她冰涼的手握進掌心。眼淚不知不覺湧出眼眶,順著凍到幾乎麻木的臉頰,一顆一顆滾落下來。

徐空月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皎皎無聲落淚,他的心仿佛被撕裂開來,與本就遍布全身各處的寒涼之意混合在一起,痛得他幾乎站立不住。

可他仍是好好站在那裏,即便內裏已經千瘡百孔,外表卻看不出一絲傷痕。他望著一眾沉默的禦醫,半晌才開口問道:“太皇太後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他本就是將門出身,又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自帶一股肅殺血氣。目光只是輕輕一掃,便有太醫承受不住,兩股戰戰,幾欲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