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夫人難道不怕嗎?(第2/3頁)

幾日不見慧公主,張婉容發現她氣色很不好,整張臉煞白,仿佛雪做的娃娃,透明易碎,沒有半點兒血色。

但她精神仿佛還好,瞧見張婉容進來,便從榻上起了身,先是免了她的禮,又讓她坐在跟前。六月的天,已經很是炎熱了,可她身上仍蓋著厚厚的絨毯,穿著一件淡紫小百花綢緞的立領小襖,外罩著一件淺色繡花真絲織錦褙子。袖口紮得嚴嚴實實,不留一點兒縫隙。

張婉容未出閣時,曾見過這種暑天畏寒之人。父親說,這是氣血兩虧,才會導致人格外畏寒。可張婉容見到的那人,卻不像慧公主這般,炎熱的天氣裏仍裹得厚厚的。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自己身上,慧公主拉了拉身上的絨毯,臉上露出一絲得體端莊的笑意:“讓姐姐見笑了,我身子不好,這才有些畏涼。”

張婉容卻知道,這哪裏只是“畏涼”?可她深知看破不說破的道理,於是微微頷首,並不多問。

她這樣識大體,倒是讓慧公主心生不少好感。原本不打算提醒她的話,仍是出了口。“我聽聞,姐姐這段時日總是往徐空月將軍那邊去。”

張婉容知道,小宮女整日攔著她,都是慧公主的意思。她明明知道,卻仍是忤逆了她的意思,擔憂她會責怪照顧她的小宮女,忙斂容肅穆道:“此事是我自作主張,還請公主不要怪罪他人。”

“我沒有要怪罪誰的意思。”這段時日以來,慧公主也知道她心善,道:“我只是想問,姐姐知不知道那徐空月是什麽人?”

倘若她問別的人,張婉容可能還要遲疑一下,但她問的是徐空月,張婉容自然無比清楚。“徐將軍,是奪回西北三城、打得北魏狼狽逃竄的大英雄。”

“是英雄,卻也是奸臣。”

見張婉容目露疑惑,慧公主微微笑著:“姐姐可知,陸知州在朝中效忠於誰?”

來長安之前,張婉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在家相夫教子,從未管過什麽朝堂糾葛,自然不知陸知章於朝中效忠於誰。

但看此刻慧公主的神情,顯然她是知道這一點,特地提點自己的。

“我知道姐姐心善,對待救過自己的人,總是心存感激。可姐姐回報救命恩人之前,是否要先弄明白,那些想要了姐姐命的人,究竟是誰?”

張婉容雖然心善,但不是笨蛋。慧公主這樣一點明,她便隱隱明白了什麽,一張俏臉頓時失了血色,“公主的意思是……”

慧公主微微頷首,“陸知章效忠之人,正是徐空月。”

張婉容猛地站起來,“可是……”

慧公主搖了搖頭,“姐姐難道不覺得,他出現的時機特別巧嗎?倘若他不是事先知情,怎麽會剛好及時趕到?”

“可他……可他不是救了我們嗎?怎麽會……”張婉容仍是不能置信。

——一個連性命都差點豁出去的人,怎麽會是刺殺她的幕後真兇?

“他救了我們,然後洗刷了嫌疑。”慧公主卻不意外她的反應,“但是當日,姐姐能命喪那些刺客之手的話,對他而言,結果只會更好。”

她說著,突然笑了一聲,“只可惜有我護著,他們並沒能得手。”

張婉容仍然是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慧公主也不催促,她言盡於此,接下來就只等她慢慢消化這個事實。

從慧公主處出來,張婉容又去了徐空月的住所。這一次,她仍是被徐空月的手下拒之門外。她微微低垂著眼眸,看不清楚神情,“我只是想當面問徐將軍幾句話,諸位大人能否替我通傳一聲?”

衛英縱是知道她是從慧公主那邊過來的——行宮就這麽大,即便慧公主身邊都是她的人,但在她住處之外,他們想探聽消息,可比宮中容易多了——瞧著她的神情不對,不由得猜測慧公主是否與她說了什麽。可細觀她神情,雖然有些低落,但卻又沒有過分的異樣。

一時之間,他也不好定奪。

正猶豫間,徐空月披衣推門而出。“請張夫人進來。”說完,又進了門。

他已經發話,衛英縱等人便不好阻攔,紛紛退後一步,將張婉容請了進去。

徐空月的箭傷嚴重,還未痊愈,故而臉色過分蒼白,或許又因他未著輕甲,整個人顯得過分消瘦和虛弱。他在上首坐下,等到下人為張婉容倒了一杯茶後,方才開口道:“倘若張夫人是來道謝,就大可不必。我並非為了你而去。”

他這樣直白,張婉容倒是微微訝異一番。她原本以為,按照慧公主所說,他出現在那裏,剛好救了她們,就是為了洗刷掉自身的嫌疑。但他如今這樣坦白,倒不像是沽名釣譽之輩。

她又不由得聯想到先前種種異樣,不由得猜測,倘若他不是為了她而去,那麽是否是為了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