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娘娘還在與他廢話什麽?……

謹貴妃不知道徐空月許諾她的“屆時”到底是多久, 她只是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憔悴。有時她呆呆坐在龍榻旁的繡凳上,怔怔發著呆。皇帝叫了好幾聲,她都似沒有聽見一般。

直到皇帝突然大咳起來, 她才好似被驚嚇到的兔子,微紅著眼睛跳起來,驚慌失措的模樣,讓病重的皇帝都不忍心苛責她。

這日, 她又是這樣。皇帝忍不住死死抓住她的手,問:“愛妃如今可是嫌棄朕了?”他如今面目慘白, 形容枯槁, 真真如同地獄裏爬出的惡鬼一般,沒有半點人形。別說是她這樣年輕貌美、嬌艷欲滴的貴妃,就算是容妃舒妃在世,想來也不願意再近他的身。

想到這裏,他抓在謹貴妃手腕上的力度漸漸重了起來。即便這段時日她仍是盡心盡力服侍在側,不假人手, 他仍是心頭惡念叢生。止都止不住。

謹貴妃卻仿佛無知無覺一般, 神情哀傷地望著他,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陛下……”她語帶哽咽,雙目含淚, 望過來的目光充滿憂傷:“臣妾……真的好害怕……”

皇帝以前並不怎麽喜歡看美人垂淚,總覺得那是無能軟弱的表現。可如今, 這樣一個花容月貌的美人坐在病重的自己身邊, 不住垂淚, 他的心頭泛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他並不覺得這樣的謹貴妃矯情懦弱,反而覺得她對自己情深義重,真心實意。

那些先前阻攔不住的惡念, 如同潮水一般逝去。皇帝心頭泛起無邊的憐惜,他將謹貴妃拉進懷裏,像是哄小孩子那般,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問道:“怕什麽?”

謹貴妃卻什麽都不說,只是默默搖頭,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很快就沾濕了皇帝胸前的明黃寢衣。

皇帝一病就是兩個多月,朝中上下無不議論紛紛。只是大多只敢私底下議論,幾乎沒人敢拿到明面上。太子依舊勤奮好學,只是每日下課之後,會到皇帝寢宮問安。

而宮中的明華殿,這日悄無聲息住進來一個人。

徐空月得到消息,眉心微微蹙了起來。回稟消息的探子還跪在底下,說:“我們暫時還未能查探到此女子的任何消息,如今只知道,她是被太後帶進宮的。”

“太後?”徐空月輕聲重復著。要不是今日提前,他恐怕還忘了宮中還有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太後存在了。

這位太後仍是先帝的原配,從太子妃起就一直陪伴在先帝身邊,對外一直賢良淑德,頗有善名。當年皇帝之所以能從先帝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與其說他天資聰穎、深得先帝喜歡,不如說是因為他的靠山,乃是這位太後娘娘。

然而扶持輔佐兩位帝王,還並非這位太後的過人之處。真正讓徐空月感到敬佩與忌憚的是,這位太後從元和十年起,就一直稱病,不見外人。而原先屬於她的勢力,要麽辭官歸故裏,要麽流放外任。乍一看,她就如同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再無半點權勢。

但是徐空月卻知道,即便如此,皇帝依舊深深忌憚著這位太後。所以他不敢明目張膽設局陷害,只是一步步引誘著,讓南嘉長公主因一步之差,再無回頭之路。

他的食指在桌面上輕敲兩下,細細思考著太後在這時往宮裏塞人,究竟有什麽理由?更何況,塞到哪裏不好,偏偏要塞到明華殿。難道那人與明華殿有什麽淵源?

可思來想去,仍是想不明白。許久之後他道:“再去查探,必要時,可前往南嶺郡王府。”一想到此人出現在計劃外,徐空月的眉心就狠狠皺起:“務必要查出此人的身份來歷。”

宮中,皇帝寢宮。謹貴妃依舊端著藥來到皇帝面前。

這幾日皇帝的精神面貌越發不好,整個人萎靡不振,還時不時陷入昏睡之中。然而謹貴妃的面色並不比他好看多少,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著、憔悴著,就連專心讀書的趙垣珩都看出來了,問她:“母妃可是有什麽心事?”

他終於記得只喚“母妃”,而不需要謹貴妃一遍遍提醒。謹貴妃心中有了些許安慰,她無比溫柔的摸了摸趙垣珩的發頂。

從前那個垂髫小兒,如今已經長得快和她一樣高了。她心中有了些許安慰,柔聲道:“母妃沒有什麽心事,只是希望珩兒能好好讀書,長大了要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她從前不會說這種話,只會說:“珩兒要好好讀書,快快長大。”趙垣珩為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娘難道不希望珩兒長大了,將那些欺負過娘的奴才都打板子嗎?”那時他們還住在簡陋破敗的慶仁殿,珩兒學識不多,平日聽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宮人叫嚷著要打死那些奴才。

趙垣珩雖然心中覺得奇怪,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深得父皇,母妃對自己的期望有所變化也是很正常的。於是他在母妃手底下稍稍蹭了蹭,表露了好久不曾外露出的親昵。“母妃放心吧,太傅都誇兒臣是賢明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