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求求你,不要讓珩兒知道……

那聲音很輕, 在落針可聞的內殿裏清晰可聞。

皇帝渾身一震,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來人身穿朱紫官袍,上繡走獸, 腰佩金魚符,走路幾乎無聲。正是不久之前才出去的安國公徐空月。

看見皇帝睜大雙眼望著他,也只是輕飄飄一眼,而後微微蹙眉, 望向謹貴妃:“娘娘沒有繼續用藥?”

謹貴妃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輕輕搖了搖頭, “他已經病入膏肓, 不必再用藥了。”

徐空月眉眼裏有一絲不贊同,可他到底什麽都沒說。

只是皇帝聽了這話之後,雙眼微微睜大:“什麽藥?”他好似猛然想起了什麽,對謹貴妃吼道:“你這賤人,究竟對朕做了什麽?”

“也沒什麽。”徐空月神情淡淡,仿佛面前氣若遊絲、拖著病體怒吼的不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帝, 而是什麽無關緊要、無足輕重的人。“不過是在陛下每日喝得湯藥裏, 加了點東西罷了。”

“你……你們……”皇帝幾乎氣急攻心,一口血就那麽吐了出來。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外表那樣柔順乖巧的謹妃, 他將所有的信任都給予了她,而她竟然全盤辜負了他的信任, 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的目光中, 痛苦與恨意交織, 直直盯著謹貴妃。“你們……這幫亂臣賊子!”

“我不想這麽做的。”謹貴妃眸中水光粼粼,“是陛下您逼我的。我生下珩兒之後,您甚至連問都不曾問過一次, 更別提給珩兒任何皇子該有的待遇。倘若不是太後娘娘憐惜我們母子,給珩兒賜了名,他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可隨著太後越來越遭忌憚,她越來越不涉足後宮之事,她與珩兒在宮中過得那樣苦,甚至還不能通過做事換取報酬。每當她有了這種想法,管事的太監就會冷眼瞧著她,諷刺道:“您如今可是皇帝的妃子,雖然只是個嬪,但您要是在宮裏做些下等人做的事,傳揚出去,皇帝怪罪下來,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話雖這樣說,可他們克扣慶仁殿的東西,卻從來沒有少過。那年的冬天特別冷,珩兒的衣裳都是她剪裁了自己的,縫補上去。可即便這樣,珩兒還是病了。不管自己用什麽降溫的方法,珩兒還是沒有退燒。

她無數次去求管事的太監,讓他請禦醫去,那太監怎麽說?他說:“深更半夜,我到哪裏去給您找禦醫去?就算我找到了,禦醫難道還不休息?”說完就把門咣當一聲關上。

她的眼淚無聲無息流了下來。“而那個時候,陛下您在哪呢?您知不知道,珩兒那時隨時都會沒命的。”

皇帝卻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段往事。他也並不在意這種事,“那是已經過去的事了。難道朕如今對你、對珩兒不好嗎?”

“當然好。”謹貴妃又笑了笑,她臉上還掛著淚水,驀然笑起來的樣子,有種淒楚動人的美麗感。“可您的好,難道不是別有目的嗎?您只是覺得我們母子無依無靠,只能依附於您,只要您稍微給予一點兒恩惠,我們就會感恩戴德。”

“難道不應該嗎?”皇帝怒極反問,“朕將天下都送給珩兒了,你們難道不應該感恩戴德嗎?”

“可陛下將天下送給珩兒之前,有沒有問過珩兒想不想要?”

謹貴妃臉上的淚流得又急又洶,“珩兒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什麽皇帝,他只想好好長大,將那些欺負過我們母子的人教訓一頓。他還那樣小,從來沒有做人上人的野心。您身為他的父親,怎麽忍心將他推入到那種虎窩狼穴裏去?”

她視皇位為虎窩狼穴,卻換來皇帝的一聲嗤笑。“就算他不想要,你難道不想要嗎?”皇帝的目光滿是怨恨嘲諷,他根本聽不進謹貴妃後面的話,一心認定她為了權勢要謀害自己。“倘若你不想要,那麽今日這一出又是為了什麽?”

站在一旁的徐空月察覺他怨毒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露出一個沒什麽感情的笑意:“陛下不信任我們,我們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朕不信任你們?”皇帝仿佛聽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滿是譏諷:“朕倘若不相信你們,今日又豈容你們在此撒野?”

“可陛下的信任,是有代價的。”徐空月的目光依舊輕飄飄的,不落實質。“陛下倘若當真信任臣,當日又怎麽會不讓臣事先知道,就將臣宣召至長公主府,再讓臣將長公主與定國公抓緊大牢?”

倘若他事先知道此事,那麽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變得不一樣了……

“你不過就是朕的一條狗,有什麽資格知道那麽多?”皇帝的目光充滿怨怒。“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對皎皎那丫頭有了私情,倘若你事先知曉此事,泄露出去,朕的全盤計劃就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