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錯過 這些年你過得很不好,是不是?……(第2/3頁)
他坐在案幾前,對面站著空明大師,和暗衛首領封珩。兩人見他始終沉默著,便也只默聲候命。
他看著案上暗子送來的層層疊疊關於太子妃的訊息,目光凝在其中的一張信條上。良久,終於伸手接過。
“你爹爹對你阿娘好嗎?”
他的眼前浮現出晌午問涵兒這句話時,孩子臉上稍縱即逝的懼意。
“他就是個畜生,你知道這些年他是怎樣對我的嗎?”
數月前,她帶著哭腔壓抑又憤恨的話語回蕩在耳際。
李慕的手一顫,紙張便掉落在地。
“殿下!”封珩上前一步,躬身撿起,重新奉給了他。
“懸屍十七日,就沒有人試著奪回屍身嗎?”半晌之後,李慕看著指間重新捏著的信條,終於開了口。
“回殿下,沒有。”封珩回道。
李慕不說話,擡眼看他。
“這六年來,情報站將將連通,殿下亦是頭回啟用吾等。屬下不敢怠慢,每則信息的相關聯系點皆確認過,方回來復命。”
李慕點了點頭,將信條揉在掌心,示意退下。
封珩還欲說些什麽,被空明攔下。合門的一瞬,封珩見得李慕握緊成拳的手背,青筋根根現出。
而那掌心之中當還握著方才那張關於裴氏女的信條。
*
滴漏漸深,夕陽殘照。
李慕譴退封珩後,又詢問了空明,侍衛和醫官到達的時辰。
“至多五日,便到了。”空明道,“殿下安心,此處有老衲和封首領,可保殿下萬安。”
“本王這不需要。”李慕擡了擡手,“待人數到位,讓他們前往沙鎮,喬裝成當地百姓,圍屋十丈內落腳。”
她要走,強留只能讓她平添怒氣,
但是,他總不放心讓她再一個人獨留在外。
“黑市有消息了嗎?”李慕又問。
“正要回殿下的,王妃……”空明頓了頓,改口道,“貴人那日確實是去探裴家二郎的消息,販子只給了一則,第二則裴二郎在雲州落腳的消息已經販給他人,當是敦煌古城中的長安權貴。殿下,眼下我們該怎麽辦?”
雲州——
裴朝清從潼關逃亡,府邸在洛陽,如今出現在雲州,這是西來的路線。
“此距雲州三百裏,每隔二十裏伏人手接應。”
“殿下,三百裏路途,若是快馬加鞭,不過兩日時辰,這從販子泄露消息到如今,二十余日了,只怕那裴家兒郎是落入……”
“照做便是!”李慕合了合眼。
空明頷首,亦領命歸去。
從當年和離,到裴氏七萬將士戰死,到大郢國破,到她踏入大悲寺,二哥消息被截斷,他渾噩六年,錯過了多少?
錯了多少?
房中剩的李慕一人,他攤開掌心那張信條,又打開錦盒中那八封信。
懸屍十七日,不見來人。
他的皇兄,就是這樣對她的。
還有穆婕妤,他的養母,又是為了什麽要騙自己?
穆婕妤養大了他,養大了涵兒,更是她母親座下最受信任的醫女,如何要這般做?
李慕一時理不清晰此間矛盾,只不自覺往對面廂房走去。
*
白馬寺前些日子送了樽冰鑒過來,放在裴朝露屋內降暑。
她從前最是畏熱,初夏日,便早早上了冰鑒。閨房寢室內,三四個地擺著。卻不想,如今已是盛暑,不過一樽置於屋內,她躺在榻上明明額上黏著虛汗,卻還是覺得腹中背脊陣陣冷寒。
“他死了。”,兩個時辰前,她如是說、
是該死。李慕想。
他立在床畔半丈之處,看著榻上蜷縮的人睡得並不安穩,眉間微蹙,長睫戰栗。
他緩緩走過去,想摸一摸她面龐,拍一拍她背脊。
然咫尺的距離,裴朝露似受驚嚇,睜開朦朧睡眼,整個人惶恐地往後退去。
白日昭昭,她終究是被那盤櫻桃刺激到了。從她說出那個少年郎死了的話起,她便知道,她連夢都沒了。
沒有年少綺夢,有的是東宮之中日日夜夜的噩夢。
便是方才,她又夢到,李禹打她的樣子。
兩棵被燒毀的櫻桃樹橫旦在寢殿裏,她被李禹推在焦木旁,木炭的焦烤味帶著死亡的氣息撲入她鼻腔,枯葉殘枝的碎末散在她面頰發絲。
曾經蒼翠欲滴的大樹,付之一炬。
植樹的少年無情遠走,她的櫻桃樹也死了。
“阿曇——”李慕伸出手,涼白指腹觸上她鬢邊,“我知道了,這些年你過得很不好……”
“他對你不好,是不是?”
他開口喚她閨名,亦不再言“皇兄”,試著想要告訴她,他還是當年那個齊王府中的郎君,仍舊可以護她一生。
裴朝露余光一抹落在耳畔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然觀面前人,卻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只覺得是極相似的兩張臉,一點點重合起來。最後到底李禹勝了,他看似清雅溫和的面龐,一點點吞噬那幅冷漠疏離的面容,最後對她溫柔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