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矛盾 白喂芻狗。(第2/2頁)

興德二十四年春,太子體恤裴氏體弱,將皇長孫交付毓慶殿撫養,一心調理太子妃身子,其心可鑒。

興德二十六年暮春,裴松方攜長子於潼關反叛,其次子臨陣脫逃。太子磕長頭護下裴氏女,雖被貶為寶林然仍居東宮承恩殿,恩寵依舊。

興德二十六年秋,太子妃裴氏殉國,太子思念成疾,入蜀地三月方病愈。

李慕離開長安近六年,與皇城中人尚且保持著隱秘的聯系。六年裏,往來通信十余封,他細細閱過,有七封提及她的。

平旦的第一縷霞光射入屋內,李慕收了信,捏了捏發酸的眉間。只是這樣一碰,先前被碗盞砸到的地方疼意便蔓延開來。

白喂芻狗。

她這樣罵他。

他自然知曉,她指的是什麽。

那十余年出入司徒府的時光……

李慕壓下翻湧的心緒,盤腿在榻上,撚佛珠做早課,讓自己平靜下來。

辰時,他早課畢,前往西廂房看了眼,不由大駭。

床榻上無人,裴朝露跌在地上,面如紙色,大口大口喘著氣,隱忍的呻/吟聲更是時斷時續。

“藥……”她頂著一頭虛汗,一手捂著著小腹,一手指著案桌上的包袱,“藥……”

李慕將她抱回榻上,匆忙拿回藥。

“忍一忍,我熬開它。”他蹙眉掃過那包藥渣,抄了一點聞過,一時辨不出藥方,正欲起身,卻不料榻上人半闔著朦朧雙眼,將藥搶了過去,一口幹嚼咽下。

“這是什麽藥,怎樣這樣用!”他提聲道。

五石散止疼的效果極好,便是月事來臨前的絞痛也能止住。未幾,裴朝露便緩過了勁,她沉沉呼出一口氣,也沒回他。

只是將藥抓得更緊些!

“放在榻上易撒!”半晌,李慕開口,從她手裏拿過藥,“我還給你放回原處。”

“你且告訴我,這藥如何熬法,總不是這般幹咽的。”李慕將藥放回包袱中,抽角系好,目光無意間落在裏頭一個三寸大小的白瓷壇上。

說這個是包袱,卻有些牽強。因為裏頭沒有任何細軟衣物,只有一包藥,和一個突兀的壇子。

昨夜,他從半山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被大雪埋了半個身子。然拂開她胸前積雪,方看清她凍僵的手中死死抓著這個包袱。

確切的說,是握著瓷壇的輪廓。

後來入了廂房,亦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掰開她手指,讓其松開了包袱。

不想,她握著的竟是這麽個寬口瓷壇。

身後有翻身的細微聲響,卻絲毫沒有話語回應。

李慕回頭望去,見榻上人亦盯著那個白瓷壇,片刻偏轉了眸光,只空洞地望著帳頂。幾瞬後,她合上雙眼,當是累及重新睡了過去。

化雪的晌午,即便出太陽也是冷的。

李慕看見,日光撒在裴朝露身上,投下大片陰影。她如扇的長睫壓下,將陰影染得更深。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