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當然,苦菜幹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調戲”,或者,兩人之間某種隱秘情趣罷了。六層紅漆食盒中,韓伋打開後,便發現其余五層都是正常的吃食,春天到了,謝時給韓伋送了一大堆“粿”。

“粿”是潮汕、福建、台灣等地對米面等點心獨特的稱謂,其中,又以潮汕地區的“粿”品最多也最為出名,潮汕的“粿”包羅萬象,品種繁多,若是問一個土生土長的潮汕人,“粿”有幾種?恐怕他也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食盒有特別的保鮮裝置,每層放著一種粿,有菜頭粿、鼠殼粿、紅桃粿、梔粿、筍粿,分水晶白、淺碧、水紅、褐黃和奶白五色,排列地整整齊齊,煞是惹眼好看。食盒每種粿各十二只,但卻都比尋常的“粿”要來得小巧玲瓏,除了梔粿需要切片食之,其余幾樣只需用銀箸輕輕夾起,兩三口便能吃掉一個。如此做工精巧,愣是讓這些帶著鄉野氣息的民間“粿”品變成了小巧珍品。

謝時回了樂縣後隔了幾日便逢驚蟄時節,伴著春雷陣陣,地下的蟄蟲震起而出,群山復蘇。不過這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不止蟄蟲,還有許多時令好物。謝時倒是沒有空去林中踏青,但是家中卻有不少山貨,都是謝家山莊的農戶們和養濟院的婦孺老少們聽聞主家回了樂縣,備了好些年禮用幾輛牛車載著送到謝宅。

負責將這些東西送過來的是黃午,他同謝時道,因為他過年前分發給田莊眾人的年禮和福利,農戶們得以過了個難得的好年,不少人都心存感激,本來應該在過年的時候來給謝時磕頭拜年的,但是謝時不在,便只能作罷,如今送來這些東西雖然不值幾個錢,但都是對謝時的感激和一片心意。謝時看著這滿滿的山貨,見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便笑著讓人收了下來。

山貨中的大頭是好幾筐泛著綠意猶帶著土腥氣的春筍,春筍是樣好東西,可以用來做好些吃食,不過這麽多顯然一頓是吃不完,得盡快處理,否則就會壞掉。因此,謝時不僅智慧家中仆從一起做了筍幹,還試著腌了一缸酸筍。

先說筍幹,謝時做筍幹的做法是同一位老吃家學的,當春筍冒頭,河蝦正肥的時候,將筍殼剝去切絲,洗凈後浸泡於盛夏時節釀制的蝦籽醬油中,三五天後再取出曬幹,密封收藏。等到燒魚或是做肉時,加入一些此法庖制出的筍幹,不僅鮮美如初,且提香味永,哪怕只是簡簡單單一道筍幹炒肉絲,都能人人滿口稱道,若是用來煲那老鴨湯,那更是神仙雋品了。

至於那酸筍,謝時就沒有別的花招了,返璞歸真,竹筍洗凈放入陶缸中,撒上些許長樂鹽場送來的雪花鹽腌制,以幹凈澄澈的山泉水淹沒密封,此過程不可讓腌缸裏濺入一點油星,如此十天後,便可喜提一缸味道酸爽滋味綿長的酸筍了。

酸筍最為出名的吃法出在廣西那邊,螺螄粉、老友粉、桂林米粉中那股酸酸臭臭卻激人食欲的味道,便出自酸筍和酸筍汁。謝時來到古代後,還真沒吃過類似螺螄粉的東西,想來等酸筍腌制成功後,便可一試,也不知道從未受過此等滋味“熏陶”的古代人能否接受這種“臭兮兮”的美食。

筍幹和酸筍都是需要時間釀造的風味,謝時自己都還沒吃上,遠在福州的韓伋更是無法分享,但謝時見農戶們送來的東西中不僅有春筍,林中好幾種可食用菌菇等,還有幾簍炭,百斤左右的柴薪,甚至還有幾擔磨好的米面,索性便用這些送來的米面和菌菇,以及剩下的大半春筍,做了筍粿。

給韓伋送去的粿中,那面皮呈現奶白色的便是筍粿。筍粿算是潮汕地區的“粿”類中不太出名的,但謝時之前跟著老教授們去潮州江東鎮田野間考察的時候,吃過一家當地十分有名的筍粿,此後念念不忘,每年春筍時節到了,便會做上一些。

筍粿的皮兒是純粹的米皮,而不摻其他的東西,因此蒸出來後,色呈如玉的乳白,吃起來柔嫩而帶有嚼勁,春筍切極細與上好蝦米、肉末,外加一些菌菇末同炒,填作裏頭的餡兒,此法取春筍和菌菇之地極鮮,挾蝦米之海鹹香,裹米香之淳淳,如此成就了味清而雋的筍粿。

謝時和家丁們一起做出來的筍粿不少,若是好好存放,能放個七天左右,謝時不僅給周圍親友送去一些,更重要的是親手做了一份小巧的,托人給福州的韓伋送去,請他一品樂縣春意。不過既然都要跑一趟,單送筍粿未免過於浪費人力物力,謝時遂又給添了其余幾樣。

搗碎的梔子混合糯米面做出來的褐黃梔粿,泛著植物清香,口感似年糕,沾著白糖幹口吃或是裹著蛋液入鍋煎,皆是無上的美味;用刨絲白蘿蔔蒸出來的菜頭粿,晶瑩剔透,清爽脆嫩,吃時切片油煎,外酥內嫩,香味撲鼻。